阿南趁着车子停下,撑着车架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裙摆太长,一不小心扭了脚,顾不得疼,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驿馆里不知为何,今日投宿的人格外多,那日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挤满了人,阿南艰难地穿过众人,找到洪泽安置的小院门口时,已是满头大汗。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一大早的精心打扮全打了水漂。

    今天起了个大早,梳好了再拆,拆完了再梳的好端端的坠马髻散了半缕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的簪子上的流苏缠在一处,捣鼓了小半个时辰的眼睛全花了,黑漆漆的两片,裙摆沾满了泥,既惊慌无措又可怜兮兮,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推门进去,一股子血腥味混合着金疮药的味道扑鼻而来,阿南只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屋内的人被推门声惊动,从里屋走了出来。

    又是两个月未见,他的满脸虬髯又长了回来,手中的文案还握着没放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骤然抬眼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迎了上来,轻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低头打量着她,伸手替她擦去未干的泪痕,又伸手去擦拭她嘴角已经花了的唇脂,满心满眼的心疼。

    阿南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将他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眼见他似乎并未受伤,这才虚脱一般地往旁边的矮凳上坐了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脚疼得钻心,咬着牙看他。

    九岭自知这回闯了大祸,偷偷将门给拉了起来。

    “还在气怀珠的事么?”他欣喜地看着她,跪坐在她身旁,用自己笨拙的手想要替她解开缠住簪子的缕缕青丝,却因为不得要领,扯得她直咧嘴。

    阿南憋红了脸,只是盯着他看,一句话也不说。

    “我可以解释的。”他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取了出来,放在自己胸口擦了擦,原又插回去。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发簪,他插回去之后就是不好看,他尴尬地笑着,又伸手去帮她推了推。

    阿南拉住他的手,仔细看,白芍不知道听谁说了,皇宫的天牢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凡是入了天牢的人,必然要被人用钢针插入手指,严刑拷打,罗织罪行。

    原本她是一点儿也不信的,他毕竟有军功护身,即便真的触怒了圣颜,却也一心为民,没说一句假话,可直到瞧见金贵妃的谨慎防备,心下倒是信了几分,常在夜里惊醒,梦见他被打得浑身是血。

    毕竟,皇太孙的死在皇宫内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那些人连金六的幼弟都不放过,独留京中的金六就更加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针对一个皇子,最可怕的罪名就是拉拢军中势力图谋不轨,洪泽和金六的交情深厚便成了把柄,他那些显赫的军功就成了原罪。

    他双手粗糙黝黑,指甲剪得整齐干净,微微透着粉色的健康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