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水稻垂着沉甸甸的穗头,广袤的田野丰盈而悠远,显得一副安宁的秋声美景。可是在前方的路基上下、沟渠两旁、汇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悲愤的呐喊盖住了车头嘶嘶的汽笛。出什么事了?我的心咯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出事了,真出事了……”

    刚才怕死蹿下车的男列车员,光着脑袋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油光可鉴的胖脸一片惨白。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探出身子问道。

    “前面轧死人了,一滩血,是堵火车的人,这……这不找死吗……”男列车员面孔抽搐着往车上爬,刚才他跳车时没有放下车梯隔板,手忙脚乱地爬了半天也没上来。

    “轧死人了,这是怎么回事?”车厢里的人们乱哄哄地惊呼着,“前面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太可怕了,撞倒了两三个,有个胖子脑袋被撞扁了,还在车头前躺着呢,真太恶心了……”大概是目睹了恐怖的一幕,列车员肥厚的嘴唇哆嗦着,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他仰起头望着站在车门前的我,恼怒地喊道,“哎,愣着干嘛,快伸手拉老子一把。”

    我没有计较他的态度,拉着男列车员的脏手,将他提溜进了车厢里:“这些人都是哪来得?”

    “看见他们打了个横幅,是下面县里一个什么纺织厂的,好像厂子要破产了,他们到市里上访好几天没人理,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想用这办法引起上面重视,真是病急乱投医,不要命啦……”攀上来的列车员摸了把脑袋惊呼起来,“哎呦,我的帽子哪去啦?”

    我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们是××县纺织厂的吗?”

    “谁管他妈的什么厂,反正是不要命的,我帽子呢?谁看见我帽子啦?”男列车员摸着自己的头顶,沮丧地大声嚷嚷着。

    “这……这到底是为了啥,咋还出了人命呢。”墩我的大屁股农妇叹息着,随手指了下车门外的脏水沟,“你帽子在那儿呢。”

    “我帽子怎么掉沟里啦?这是谁给我弄得……”男列车员诧异地望着车外,恼怒地大吼起来。

    “是你自己刚才跳车时,被风刮跑了……”大屁股农妇懦懦地应了一句。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我跳下车厢匆匆朝前面奔去,几位想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跳了下来。我忘记了被大屁股农妇墩在胸口的疼痛,心中充满说不出的悲怆,这就是张胖子说得拼上一把?决绝而愚蠢。前方的人群已经乱了阵脚,惊慌地散落在稻田中,手里的旗帜耷拉在路基下,拉的横幅拖在了水沟里,还有几位像滞留的困兽立在铁轨上,倔强地对峙着钢铁列车。我踏着碎石填充的路基跌跌撞撞朝前奔,身子像秋风中的枯枝瑟瑟战抖,忽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脚下的碎石一滑差点滚下了路基。

    “肖美花——”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大额头,“你干吗来这里?”

    “吴平……”肖美花泪眼婆娑,看清是我立刻哭出了声。

    “小蔡师兄知道吗?”我急吼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