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程旻的人知道,虽然他的话不多,平时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其实相处起来也不算很困难。硬要说的话,他那个总是面带春风的弟弟,反而才是真正的笑面虎,看似温柔随和,事实上却十分难以接近,更别提交心了。

    只不过,程旻最厌恶的行为之一便是被窥视,因为小的时候,弟弟程沧就曾被猥琐的性犯罪者偷窥跟踪过,对方甚至还试图将其猥亵。那场闹剧最后是以程旻用花瓶砸烂匪徒的头划上句号,虽然弟弟最终平安无事,但程旻仍然心有余悸,自那以后,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弟弟的决心。

    所以,也不能怪纪三运气不好,食堂偶遇的那一晚,倒霉的纪三恰好就触了程旻的逆鳞。程旻太熟悉那种目光所包含的意味了,那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欲望,和小时候盯着弟弟看的变态如出一辙,实在是惹人厌恶作呕。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更绝不会放任一丝弟弟与他们接触的可能。

    令人惋惜的是,这种美好愿想的毁灭已经近在咫尺了。

    飞行数个小时后,斩风破雨的蓝白色直升机进入了万昆市的边界,安稳地盘旋在“苍鹭”飞行部队绿茵茵的专属停机坪上。纪三知道,行动的时机到了。

    只见透明的飞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男人,从他的小臂一路上行。此时程旻还在专注地操纵着驾驶杆,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那虫子蹑手蹑脚飞到了程旻的耳蜗外侧,随后以一种常人难以分辨的速度迅速钻了进去。不过即使早已在心中排演过无数遍,第一次进行寄生的它显然还是非常紧张,只是在昏暗中谨慎地摸索着。

    几分钟后,虫子终于飞到了男人大脑的前端,探寻了一番目标点后,它如同一个开疆拓土的君王一样,抬起那沾满寄生病毒的触角,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刚刚松开脚蹬,停稳机身的程旻正准备打开舱门,便顿觉一针轻微的刺痛自脑中传来,而后转瞬即逝,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他皱皱眉头,只当是自己飞行时集中注意力太久有些疲惫,随后一如往常般解开了安全带。下一刻,顺利完成寄生工作的虫子也从另一侧的耳道口悄然飞出,跟随在程旻的身后离开了驾驶室。

    此时,将近凌晨三点,风停雨止,宽阔的停机坪空无一人,A市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的凉意。程旻走下直升飞机,裸露在外的小麦色肌肤享受着新鲜的空气,他却不知为何,始终感到意识处于一片朦胧的混沌之中。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存在,常年训练的警觉使他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

    只见云翳已散,隐秘而危险的月光中,一个矮小的、瘦弱的身影正以一种畏缩的姿态站在机尾,用惶恐的、怯懦的,却又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疯狂的目光,试探一般地望向自己,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程旻大步迈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颤颤巍巍的男人。这名高大的空军此时双唇紧闭,一言不发,似乎在厘清脑海的思绪。

    面对如此威压,哪怕胸有成竹如纪三,也控制不住地低下头,企图避开男人锋利的审视。那狭小垂顺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双拳紧握,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渗出,掉落在草叶上。

    “啪嗒,啪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纪三的身体抖动得愈发厉害。

    就在他以为功亏一篑,忍不住想要跪地求饶时,男人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走吧。”男人如同招呼一个朋友般,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别愣着,时候不早了。”

    语毕,程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也不管纪三有没有跟过去。长久紧绷的弦猛地松开,纪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后缓慢抬起头,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男人那器宇轩昂的背影,嘴角裂开一个心满意足的淫笑,在心中默念道:

    “谢天谢地!成功了!看来寄生洗脑的第一阶段已经开始了,现在程旻的记忆会自动进行填充美化,把我认知成了一个只是需要借住几日的普通朋友。正如我所料,他不会对我的来历和过去产生好奇与质疑,只当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