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暗下了山,迷迷瞪瞪,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一夜癫狂,情潮退去,他走的这条人世间小路,与千百条小路一般,不知从何来,不知去何往。路上行迹,渐渐靠近水源,沿河而行,路上村庄依稀。他本就体力不支,伤势未愈,此刻术力用尽,露出行迹,力气也是一样流失殆尽,晕眩之下,跌倒河边沙地上。

    不过片刻,又醒过来,入目是一日一夜那样运转的人世苍穹。天亮了,一样很陌生的人世,不是他渴望的世界,他浑身发冷,冷过了是热——饥渴,疼痛,粘腻痕迹,被情欲盖住的种种都翻滚上来,轮流让他知道厉害。

    该去何处,该去何处?

    他看着天空,短暂的片刻间,忘了身处何地,忘了他身上的伤,忘了魔世和人世,也忘了前世今生的种种烦恼。这一瞬间,宵暗这个名字也淡去了,青鸟啼鸣,白云柔软,他在清澈山水之中,无声无息的等着腐烂入土、归流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声潺潺,宵暗下腹之中,一阵钝重疲惫的重击,提醒他腹中的孽种急着吃吃喝喝,吸收力量,若不给与反应,就要大吵大闹的作乱。

    宵暗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弯曲手掌,盛了河里的水喝下去,喝了一些,头晕眼花的情况似乎好了些,他刚刚要支撑着站起来,忽然胃里翻腾,呕吐起来。

    清水吐完了,就是苦水,呕吐的惊天动地,撕扯五脏六腑一阵子。当他听见周围的声音靠近,已经晚了。

    木棍打在他背上。

    这一棍落下,更多棍子落下来,他惨叫了一声,抬手去挡住之时,瞳孔忽然紧缩——是人。

    是普通的村人。七八个人,拿着棍子,围着他。

    他下意识抓住一把石子扔了过去,这一击无比软弱,却仍然有效,众人被逼退了几秒,趁着这个机会,宵暗挣扎着站了起来,闪过一个年轻农夫的棍子,劈手一抓,夺了过来。

    村人轰然而退,面露恐惧,宵暗抓紧了棍子一端,背脊上震动麻痹,让他连手上的棍子也拿的不稳,他慢慢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眼前的人族,恐惧的大叫,忽然转身就逃。

    人都跑了,棍子落地,宵暗站不稳,护住小腹,跪在地上,他看着远处,远处逃走的身影,远处那些大喊大叫的人族,痛得每一节骨头都在震颤,都在哀嚎,鲜血从头顶的发缝里滴落下来,滑落面颊,夹杂着细小的声音。

    人。魔。

    宵暗忽然间抓起石头,仰天大笑起来,这笑声尖锐可怖,飘摇在小河边,人间魔土,护世屏障——他笑得落下眼泪,在掌心化为宝石,这爱恨激烈的宝石,更快的耗尽了他本来不多的力量。

    更多的人族来了。

    他转过身,踉踉跄跄,仿佛真的是慌乱无措的逃走,逃入树林,趁着无人见到、还没有来得及赶来的一瞬间,用眼泪流下宝石的术力布下结界。人族挥舞棍棒,到处寻找,这十几个人族面露狰狞,寻找一个落单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