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轻轻吐了吐舌头,跳到老太太膝下去躲着了。老太太拍了拍晏明的背笑呵呵道,“你这小嘴儿哟,说得祖母都饿了……庄妈妈,叫人摆早饭罢。”

    庄妈妈到门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便有两列女使捧着各式餐点鱼贯而入,依次摆在旁边小厅的蝙蝠拜寿如意大桌上,容槿看得眼睛都直了:两笼冒着热气的蟹黄汤包,两笼香喷喷的红枣栗子蒸米糕,一叠子刚出锅的炸鱼肉杂蔬春卷,一钵梗米青菜虾仁粥,一钵紫菜豆腐丝汤配着圆滚滚的虾仁木耳猪肉馄饨,两笼皮薄馅大的贡菜翡翠菌菇蒸饺……容槿想起曹氏房里每天清淡的膳食,突然很想赖着不走了。

    自上了桌容槿就只管低头吃,每一种都挨着吃,曹氏还觉得吃相有点不好看,但是老太太已经高兴地笑了起来,“瞧着槿丫头,我的胃口都要好些了。槿丫头太瘦了,就该多吃些才是。”

    容槿两个腮帮子塞满了米糕和粥,一时说不出话,却见身侧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啜泣,容槿转头去看,不是容菡又是谁?晏守素来疼爱容菡,立即柔声问道,“菡儿,怎么了?跟为父说说。”

    容菡咬咬牙,起身在老太太跟前跪下磕了个头含泪道,“扰了祖母胃口,本是不该的,只是孙女儿想起姨娘,便一下子没忍住……自姨娘病了这月余,她不知清瘦了多少,成日只念着爹爹……只求爹爹能去看看姨娘……”

    晏守听了,想起殷氏素日娇媚,便颇有几分心软,咬着牙求助一般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含笑看着容菡,“来,菡丫头起来……你姨娘是病了,等病好了你爹自然就去瞧她了,若是还病着就去探望,若是过了病气给你爹爹可怎么好?”

    容菡抽泣着道,“是,祖母说得是……只是姨娘整日哭泣,只说自己冤枉,只求能见爹爹一面,孙女实在害怕……”

    老太太只睨了晏守一眼,然后叫了庄妈妈来,“庄妈妈,去厨房拿食盒带些早膳,将大姐儿和三哥儿送回馥春居。”然后她慈和地拉着容菡的手,“这样罢,你先回去告诉她,你爹爹刚到海宁实在忙得很,若她有什么话,就对我说罢。她病了起不来,我叫庄妈妈送些新鲜的吃食过去,你也劝着她多吃些,千万别苦着自己。”

    容菡还想说点什么,庄妈妈已经笑着牵着她出去了,顺便叫人把晏昀一起抱走。等他们出去了,老太太的笑容才逐渐淡了,然后把手上的瓷勺一搁,发出清脆一声响,晏守觑着老太太的神色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听老太太叹了口气,“没胃口了,你们自个儿吃罢。”

    晏守见老太太要起身,急忙先一步站起来拱手道,“是儿子家教不严,给母亲赔罪了。菡丫头还小,只晓得心疼生母,还请母亲不要怪罪于她……”

    老太太冷笑一声,“那些话,难道你也相信是没有人教的?罢了,你不必提醒我,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了结了。”老太太走出两步,又回首说了句,“菡丫头虽是庶出,却是你的长女,将来也是晏府的脸面,别小小年纪心思长歪了才好。”

    曹氏也很识趣地带着几个孩子立刻离开,避免跟晏守说话。晏守咬咬牙,出了老太太的房门本准备去官衙,但看到院子连廊后头缩着一个伺候太姨娘的老婆子探头探脑,又想了想折回来去了太姨娘房里问安。

    太姨娘一见了晏守就激动地上前道,“我的儿!你可来了,娘还想着今早见不到你呢。你们在老太太房里我也不好过去,早膳可吃好了没有?我叫下头再给你蒸两个饼带着上衙门吃罢……”

    晏守摆摆手,只问道,“娘在这里住得舒服么?若有哪里怠慢定要告诉我。”

    太姨娘摇头,“如今你是家里的主君,谁敢为难我了?只是……我看老太太昨儿捆了殷姨娘的下人,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我心里害怕……”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的儿,她不容易,娘看见她就想起当初我们孤儿寡母在那府里的日子!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待见她,你千万莫叫人冤了她!你晓得她最是个软弱没主意的人,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糊涂事,也看在哥儿姐儿的面子上饶她些罢!”

    晏守虽心软,但至少还算清醒,还记得老太太的话,勉强扶着太姨娘坐下好生安慰着道,“娘,你就放心罢,我心里都省的……殷氏与我好歹多年情分,我怎会不怜惜她……”

    太姨娘只哭着说,“我只怕老太太这回要下狠心!我都晓得的,老太太也是因着我的缘故才恨极了殷姨娘,都是我连累了她哟……儿,为娘的只有你这一个依靠了……”

    太姨娘扯着晏守的袖子哭了半晌,哭得晏守心软无比,直到外头小厮催着出发才从这头出来。晏守叹了口气,估计平静不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