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警戒工作一直由加百列负责,他一走,挑起重担的自然是他的辅佐官。旁人不知此任如河艰巨,可索里尔知道。护一方安宁,有多少不易之处,身为魔王,他与加百列感同身受。

    到了照例查看戍边天使递交报告的日子,以往进入内殿,亲自送到加百列手上的报告,自加百列下界开始,索里尔便迈出殿门,代为转交,以一句“大天使长无暇分神,命吾接收。”而免去猜疑。

    今日也是,只不过索里尔手握报告,正准备转身进殿,突然飞来一柄光杖,贴着他的鬓边,砰地一声,直直刺进宫殿门扉,莲花纹样的正中心。

    然后……

    索里尔皱着眉,像座雕像,伫立在殿外,周遭满是肃杀之气,落针可闻。一帮天使,以菲克为首,手持光杖,再一次将月球天包围的水泄不通。

    “不知菲克副将,领了谁的令,又欲取了谁的命?如此兴师动众,是怕此举传不到神的耳朵里吗?”索里尔巍然不动,负手而立,吐出的字句冷得可以结冰。“辅佐官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都死到临头了,快收起那不值一提的忠诚,速速坦言,勘星馆的异动,目的为何!”傲慢、不屑,菲克紧握光杖,只要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光杖锋利的尖端,便可刺进索里尔皮下跳动的血管。

    光杖架在索里尔的颈部,莹莹白光,十分刺目。“吾只向加百列禀报,汝一个副将,打打杀杀,能听得懂吾所言之意,看得懂其中玄妙吗?”索里尔见菲克咬紧后槽牙,极力克制怒气的模样,心里思量“勘星馆里发生的事,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怎么在这贼喊捉贼?看他有所隐忍的样子,好像不是没理由的找茬……”

    “激将法?!呵!少跟吾来这套!吾领了神的旨意,彻查此事!辅佐官,识相的话就尽早坦白,免得到时闹到上殿,像只落水狗一样,凄惨的跪着,任人唾骂!”菲克怒极反笑,走到索里尔身侧,微微弯腰,盯着索里尔平静的双眸,低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辅佐官,此事可大可小,好好认错,即可免去死罪,若执意不屈……那吾可不敢保证……神会不会想向吾或者向汝,打听打听许久不露面,又深得他重用的加百列的去向……吾毕竟一个副将,除了出战鲜少与加百列见面,可辅佐官……汝与吾不同啊!大天使长在何处,做何事……汝,心知肚明,不是吗?”菲克收回光杖,站直身子,嘴边的冷笑一直挂着。

    索里尔心下一紧,瞳孔骤缩,一瞬间慌了,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转身推开殿门,一只脚刚踏进去,又收了回来。“勘星馆的事,吾自会亲自去上殿解释,不劳烦副将带路。”索里尔顿了顿,瞥一眼,门扉上裂痕,澄澈的眼瞳里,荡漾出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趁着空档,菲克咬着牙说“今日带不走汝,便是办事不利。烦请辅佐官不要为难共事一主的同胞,随吾去第七天。”

    气氛剑拔弩张,双方各不相让。 菲克抱臂上观,只要索里尔一松口,他立马带人回去复命。若是一门心思想干耗着,祈求旁人来解围……菲克想到这里,噗嗤一乐“辅佐官……汝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次还能有人来救你,令吾难堪吧。”索里尔眉间的皱纹,又加重了几分,无声地承认了。菲克捧腹大笑,连同身后一众天使,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

    “不知辅佐官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菲克敛去笑意,狠狠地瞪了索里尔一眼,高举右手,向前一摆“带走!”三五个天使立刻飞到索里尔身边,铛啷啷一阵响动,索里尔的手腕脚腕,皆被锁链束缚。整个过程,索里尔一直沉默着,直到天使拿着一个圆形的项圈,作势要套在他的脖子上时,索里尔终于出声打断。

    项圈另一头连着长长的链条,顶端被菲克牢牢握在手中,俨然一副牵狗遛弯的态度。“怎么?觉得屈辱?”菲克抖了抖链条,索里尔越是压抑,他越是得意。“这可是神的意思……要知道吾压犯人向来粗暴,直接打晕,五花大绑,往肮脏的监牢一扔,管他有没有流血受伤,不死就成。”天使把项圈交到菲克手中,默不作声的退下。抚摸项圈凹凸不平的表面,菲克轻轻一叹“可辅佐官到底是能臣,还是要留些脸面的。神体恤汝劳苦功高,特意嘱咐吾不能动粗,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带到他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掂量掂量项圈,菲克又说“嫉妒啊,真嫉妒。吾何时才能和辅佐官一样,连神也照顾三分,不忍下死手。”

    看厌了菲克的假惺惺,索里尔迈步向前,不理会身后一众天使的呵斥,径直挥翼高飞,目的地正是第七天。

    菲克冷哼一声,扔掉项圈,猛踩一脚,结果项圈分毫未损,菲克气极,发动魔法,大手一挥,项圈与链条,眨眼碎成粉末,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愣着干什么?给吾盯紧了!”众天使们连忙去追,菲克亦然。

    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菲克回头瞥了一眼。月球天和他来时一样,寂静而凄凉,入眼皆是白茫茫。按下心中所想,菲克奋力追赶,直奔第七天。

    魔界,一切安然,没有战争的纷乱,恶魔们各司其职,各行其道,安分守己。

    三途河,获得新生的恶魔们兴高采烈,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新鲜而又熟悉。利巴齐摆桌设宴,大家一起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是庆祝养育自己的这片土地撕下满目疮痍,二是犒劳为此没日没夜,埋头苦干的自己。不知何时结束,也不知喝了多少,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有的紧抱着酒坛,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

    利巴齐也醉了,意识很清醒,就是走路的姿态有些不稳。距离血潭越近,腥甜的香气越是浓郁。恶魔们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血潭,已成利巴齐排解烦忧的秘密基地。日日都来,通往血潭的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闭着眼也能走,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血腥和潭中带着嘶吼的翻涌,利巴齐也早已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