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站在电梯里,盯着指示牌上不断变幻的数字,心中涌出一阵苦笑。他摸了摸口袋里展鹏留下的那把钥匙,总觉得怪怪的,但还没等他多想,电梯晃悠一下,停住了,紧接着,电梯门打开了,他摇摇头,暗暗吁了口气,走出电梯。

    楼道里静悄悄的,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左侧的房门,才把目光移向右边。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略微思忖,才想起几年前自己也曾独自来过展鹏家,不过当时他拿的钥匙还是张静给他的,那时展鹏已经自首,进了看守所,为了抓获丁峰的“守株待兔”行动,他曾独自在展鹏家住过几天。

    用钥匙打开门锁,杨毅进到了房间,伸手打开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他怔了一下,拉开鞋柜的门儿,取出自己的拖鞋。自己的拖鞋!没错儿,这双拖鞋是展鹏特地为他准备的,自己跟着展鹏来过很多次,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有这一次独自前来,他才意识到展鹏看似粗拉拉的,心思还是挺细的。

    杨毅换了鞋往里走,顺手把手中拎着的公文包放到餐桌上,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环顾四周,眼前闪现出之前和展鹏一家人在餐桌旁吃饭的画面,再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五味杂陈。如果没有自己,那个家庭还会解体吗?这个已经被遗忘了许久的问题再次萦绕在他的脑海,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火机,抽出一支烟,衔在嘴角点燃。

    去茶几上取烟灰缸的时候,他注意到,展鹏换下的外衣和长裤就随意扔在沙发上,两只穿过的袜子分得很远,一只搭在沙发的一角,另一只跌落在地板上,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那些收拢到一起,放进卫生间,手碰到衬衫的一刹那,他的手停住了,继而苦笑着摇摇头。这总归是展鹏的家,展鹏在家里再邋遢,也是他自己的事儿,他告诉自己。

    他把外衣和长裤向一旁挪了挪,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像犯了强迫症似的,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那只跌落在地板上的袜子所吸引,他长吁一口气,用拖鞋把袜子向一旁拨了拨,促狭地咧了咧嘴,也许眼不见,心就能静一些吧。

    烟灰缸还算干净,里边没有几个烟蒂,他回想起前一个晚上三个人喝酒喝到很晚,看来展鹏回到家后也没怎么折腾,可能很快就上床睡觉了。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经意间观察展鹏的生活,杨毅就觉得自己像在窥探他的隐私一样,隐隐地不安。

    他抽着烟,强迫自己的思绪远离这些。想到在外人面前的展鹏,永远是那种低调的光鲜,再看看眼前家里的邋遢,杨毅就不禁暗自好笑。不过总体而言,一个单身汉,能把家里保持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抽完烟,他抬腕看看手表,刚过晚上八点。他不知展鹏和王伟在外边飘了一天,会有多少收获,也不清楚他们正在做什么,想了想,就放弃了给他们打电话的念头。反正无事可做,想到上午展鹏离开办公室前,还怂恿自己去聊天室看看,杨毅从沙发上站起身,端着烟灰缸,走到餐桌前拿起公文包,进了书房。

    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他又点了根烟。盯着升腾的烟雾,他愣了会儿神儿,电脑显然比自己的记忆力强,自动连接了展鹏家的网络,他瞥了一眼桌面,打开百度,搜索“北京同志聊天室”。

    很快,搜索结果就出现在屏幕上,他大致上下翻了翻,惊诧地发现,供同志聊天的网站还真是不少。最后,他打开北同聊天室,见到页面上有游客的选项,便点击进入。

    他不由得心跳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心情兴奋中掺杂着紧张,隐隐地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在此之前,他从未进过各类聊天室,但有了在各种形婚群聊天的经历,他估计情形应该都差不多。

    终于,聊天界面打开了,他看着上面一行行滚动的文字,一时恍如隔世。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去,强迫自己把视线投向屏幕。

    一根烟抽完,他对聊天室有了初步的印象,一是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二是和自己原来的臆想不同,里边的人并非洪水猛兽。

    他下意识地又点了根烟,注意力逐渐从聊天的内容转到那些聊友的网名上,那些网名直白得令他哑然失笑,就如同他刚刚看过的那些直白的聊天内容。

    他注意到,聊天室里的人们大量使用各种代号进行交流,起初,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自忖对大多数代号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伴随着聊天的快节奏,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荷尔蒙。

    杨毅记起自己不久前看过的一片关于网络社交的文章。他记得作者好像是说,从人际交往的角度看,网络聊天中的“背景隐匿”意味着交往的情境是可塑的,网络聊天主体角色的不确定性,决定了角色选择的自由性。可塑性可以使心理需求的多面性得到自由和淋漓尽致的表达,以一种特殊的自我疏导机制释放现实世界对人的心理需求的压抑,对心理进行适度调节。但与此同时,可塑性也对人格的发展产生了复杂的影响,其中也包括负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