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仲惊道:“五大夫何言也?”

    谒者道:“起意怏怏不服,有怨言,乃五大夫所言。他者非汝所能知也!”白仲听了,也立时瘫坐在地上!

    一名谒者捧着宝剑过来道:“王剑在此,白起接剑!”

    白起呆坐了半天,谒者则一动不动地捧着剑站着。白起示意白仲扶自己起来,用一个比较正规的姿势接过宝剑。剑衣髹黑漆,首尾玉装,的系秦王亲佩的宝剑。白起看过多次,十分眼熟,但今天又十分陌生,往事历历涌上心头: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血战,那一堆堆人头,那一声声喊杀声和惨叫声……无不历历在目。他看看周围,只有次子白仲相伴,自己的家臣、亲眷都还在院中,也许他们还等着自己带他们回咸阳吧!

    白起抽出宝剑,秦剑特有的瘦腰、八面造型出现在他的眼前。白起猛地站起,仰天大叫道:“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白仲也惊起,扶住白起。白起泣道:“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用力甩开白仲,横刃向项上一抹,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割断了气管和大血管,鲜血喷涌,直溅到十步之外的两名谒者身上。白起以剑拄地,昂然不倒!良久,宝剑承受不住重量,崩然断裂,白起才轰然倒在血泊之中。

    两名谒者上来,冷漠地查看了白起的伤口,道:“气绝矣!”捡起断剑和剑鞘,转向白仲道:“令不取首级,汝可全尸归葬!”言讫上车,掉转车头,往咸阳而去。

    白仲似乎已经呆了,坐在地上,任鲜血浸透他的衣裳,只是不动。

    几名路过的邑人看不过眼,见谒者已经走远,走过来对白仲道:“公人已去,公子可起矣!”

    白仲这时才仿佛清醒过来,从胸口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嚎:“吼~!”

    那几名邑人道:“其有他人乎?可呼出拜之!”白仲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两只腿好像不再属于他,甚至自己的身体也不属于自己。他索性爬到驿馆门前,无力地捶打着门。邑人看不过,走过来帮他敲门,哪里有人应。邑人见门没有锁,干脆直接把门推开,却见门后也躺着一人,正是驿吏,他也已经吓昏过去!

    邑人一起上前,连搓带掐,连呼带喊,好不容易将驿吏救醒。驿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驿吏也哭声似乎也带动了白仲,他也哭出声来,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

    两人哭声震天,早惊动了内院的众人,几个带头的赶紧跑出来,先见到白仲浑身是血,瘫坐在地上,正和驿吏一起哭。近前往门外一看,直惊得魂飞天外:白起倒在血泊之中!

    那几名家臣急问道:“公子,何以至此?”

    白仲和驿吏都说不出话来,还是那几名邑人代为答道:“公人命老者自裁,乃致于此!”

    听到邑人这话,连出来的几名家臣也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邑人提醒道:“老者归天,当速收敛,未可迟也。”

    白仲就于地伏拜道:“庶等客于此,无能为也。愿父老乡里相助,觅一棺椁,及安葬所用。但有所费,尽在小子一身,不敢有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