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迟疑一会,道,“此时也只好用些补药吊着身子了,旁的药物,对夫人来说,都是毒大过用,我开个方子,姑且试试吧。病人最怕过冬,若是这个冬天熬过去,许就好了也未可知。夫人放开心,多想些热闹事儿,对身体也好呢。”

    三保送走大夫,朱棣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我背过身子,蓦地流下眼泪,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想到月牙儿这么小,也许很快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那眼睛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良久,朱棣摸了摸我的枕头,才发现整个枕头已经湿了,大惊道,“刚刚大夫还说要多想些开心的事,你怎么倒哭上了?”

    “这样不咸不淡的安慰话,不都是安慰将死之人的话吗?”我一想到此处,又难过起来。

    朱棣将我扶起来,搂在怀里,“都是我不好。”

    “我自己的病,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出来,不该让你生月牙儿,不该让你跟着我上战场,不该……哎,今晚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相信你对我的心。”朱棣的声调,就和平日里对月牙儿说话一般,一半哄一半疼,柔得好像一朵云。‘

    我心里百感交集,生死面前,那些小毛病小芥蒂已经不算什么。半晌,我才把头埋在朱棣的怀里,哭着说道,“我不想死……”

    朱棣拍着我的头,“我也不许你死,你要生生世世的陪着我。”不知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要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呢?良久,他才接着说道,“刚才那大夫说的,竟和你的状况一分不差,想来是个好大夫,明儿我们先吃上他的药,好生的调理一下,若是没有好转,再唤旁的大夫多看看。多少风雨咱们都经过了,何必怕这一点挫折?”

    我点点头,紧紧的抱住他,心里害怕着这拥抱会抱一次少一次。

    第二日那大夫果然煎好了药气亲自送来了,朱棣也没有外出,在客栈陪我。我心中愧疚,说道,“你别让那大夫亲自来了,他有跑咱们这里一趟的功夫,可以救下好几个鼠疫病人了,你自己也别在这里耗着陪我,几十万口人都在等着你的救助和调配,难道你想做一个昏君吗?”

    朱棣面露难色,看样子是既想出去,又舍不下我。我只好一面赶着他,一面道,“你留两个侍卫在这里就是,我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们就罢。”

    朱棣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妇道人家,终究不便指挥他们的。这样吧,群殴让人去把诺敏请来陪你。你和她既投缘,她又懂些医术,一举两得。”

    我愣了愣,“她?”

    朱棣笑了笑,“她怎么了?不行吗?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你和碧落还有她能说上几句。你自己若是忌讳,那就算了。”

    我心虚一下,“我有什么忌讳,你现在说话夹枪带棒的,总是爱挤兑人。”

    朱棣笑了笑,“那我就去派人去了。”

    即是如此,朱棣也徘徊到快中午,诺敏姗姗来迟,才带着三保出去了。诺敏一进来,看到我也是大吃一惊,“呀,皇上派人来唤我,我还以为没有什么,故而把手上的几个鼠疫患者看完了才来,你这脸色,是大病啊!”

    我笑了笑,“不过是昨晚一时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罢了。并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