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再往月牙看去,只见她的脸颊已经从那不正常的绯红变作苍白,不足周岁的婴孩,脸上一般都是肉嘟嘟的,可是月牙已经不复憨态,一双眼睛也深深凹了进去,那苍白,显然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我浑身发冷起来,不敢相信的抱起了月牙,摸了摸她的鼻息,只觉那呼吸已经越来越弱,我伸出一只手抓住珠儿的胳膊,“珠儿,公主这是怎么了?!”

    珠儿的眼泪犹如抛珠一般的落了下来,“娘娘,公主……公主怕是不行了,趁着……趁着现在,咱们快给她换一身衣裳吧。”

    “什么!!”我张着口,紧紧的抱住月牙儿。回过身看着珠儿,她已经哭得如泪人一般,“我小的时候,见过邻居家里因为穷困饿死的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凉下去…”

    “不,不可能!”可是珠儿从来没有说过半句没有信心的话,她和宝儿,比我更加的爱护月牙儿,现在她说出这种话,已经彻底的把我所有的希望部击毁。我只是抱着月牙儿,像个疯婆子一样,不断地摇着头,不断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我捏着月牙儿的手,分明能感受到那温度还在不断地下降,我把脸贴到月牙的脸上,想用自己的温度让她再热起来,“月牙儿,宝贝儿,娘亲的心肝宝宝肉,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明天天亮了,娘亲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带你看天上的小鸟儿……”

    我就这么抱着,搂着,贴着月牙儿,珠儿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病体,跪在地上不断地哭着,求着,“娘娘,您快放下公主吧,奴婢给她换衣裳。”

    “不可以,不可以,谁也不许给她换衣裳。”我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眼泪,我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做一场噩梦,梦中的一切都该过去了,月牙儿该醒过来了,该再对我笑一笑了,她的小酒窝那么可爱,她的笑容那么甜美,她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绝不会。

    “啊!!!”我突然放开嗓子尖叫起来,惊慌失措的对着珠儿喊道,“快、快来摸摸公主的鼻息,为什么没有了?”

    珠儿听了我的话,越发的哭着,伸着一只颤抖的手,在月牙儿的鼻尖之下,探了又探,良久才一声嚎哭,“娘娘,公主殁了,该发丧了。”

    我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依旧紧紧的抱着月牙儿,抬起头看着满脸泪水的珠儿,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也骗起我来了?”

    珠儿忍住眼泪,伸手便想从我手中夺去月牙儿,“娘娘,公主殁了!再不给她换衣,等会儿,就穿不上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穿不上?”我满脑子再也没有了思维,除了双手还受控制,紧紧的抱着月牙儿,不许珠儿前来抢夺之外,就像个木偶一般,嘴里念叨着珠儿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穿不上了啊?”

    珠儿又哭了起来,“娘娘,人死了,是会硬的。娘娘,您别这样,伤心的话,您就哭出来,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月牙儿不会硬的。”我解开自己的前襟,将月牙儿塞进怀里,“我暖着她,她马上就会暖起来的,她不会硬的,不要给她换衣裳,她睡得浅,动一动就要醒来闹腾的。”

    珠儿病重的人,经过这一番拉扯,也没有了气力,干脆和我一样,瘫坐在地上,也不提给月牙儿换衣裳的话了,一搭一搭的的抽泣着,“公主……”

    “嘘,别出声儿,弄醒了她,又得哄。”我抱着月牙儿,起身来,坐到床上,用一截被褥盖上,月牙儿的小脸蛋露在外面,白白的,瘦瘦的,已经齐耳的短发乌黑乌黑的,只是这些天病着,不敢给她洗澡,有时是汗,有时是泪,她现在显得脏脏的,像个旧旧的破娃娃。

    我孕育了她,生养了她,没想到这一段母女缘分,会这么短暂!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她一定只是睡着了。可是时间每过去一分,我摸向她的脸蛋,温度便要低了一分,我不得不相信,我真的失去她了。可是这样又如何?谁能阻止我此时多抱她一分?谁能此时分开我与她?

    我就这么抱着她,手臂上的酸麻渐渐成了无感,奔流的眼泪渐渐流空,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浑身冰冷。珠儿瑟缩在一边,不断地哭着,一会儿喊喊月牙儿,一会儿喊喊我,像个向上天乞怜而毫无收获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