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哼了一声,也没搭理茅元仪,就直接进了皇家织造局。『

    整个皇家织造局就像是一大型的车间,数十台归安织机有序地摆放在车间内,一进入里面能听见蒸汽冒出的呲呲声和机器运转的轰隆声,当然,煤烟味也很浓。

    整个车间,有运作机器的技术人员,也有添煤加水的普通操作工,但所需的人并不多,不到一会儿就能看见无数纺锤在高运转后就将一卷卷细线变成细密光滑的白布从机器中滑动而出。

    且没多久,就是一直径一米的织布卷筒由光滑的轨道上滚了下来,具体染色和加工则是下面的女工的操作,整个流程井然有序且很高效,这是茅元仪精心研制的生产流程,也是大明乃至全世界目前最先进的生产模式。

    即便是朱由校,对于茅元仪这种天才般的蒸汽动力应用才能也很是佩服,但这茅元仪由于自己是武官出身,因而在江南这些文官士子面前有些自卑,总是不能很好的展现他作为皇帝陛下面前红人的权势。

    “茅元仪,你现在也是朕亲自封的四品江宁织造,管着这月营业达数百万元产业的皇家织造局,也算是肥水衙门的大管家了,怎么骨头就这么软,一些小杂碎在你们皇家织造局门前杀人放火,甚至殴打来你这里购货的客商,你都不杀杀他们的威风!”

    朱由校两眼看着茅元仪,本就高大威猛的他即便穿上四品云雁文官官服也显得仪表堂堂,但却总是低垂着头,而现在朱由校如此说后,他才挺起了胸膛:“陛下责备的是,微臣是该强硬点,如今皇家织造局销量日益减少,造成了货物积压,跟南京城小混混越来越多不无关系,很多川湘云贵等地客商甚至都不敢来我皇家织造局进货。”

    “现在产量还能提高多少,还能不能扩大规模,去苏杭益扬等地建立分局?”朱由校自然也知道南o京文官势力的阻扰使得皇家织造局很难单纯依靠先进生产力和低成本在江南织造业打开局面,便也没有多说他茅元仪怕文官的问题,而是问皇家织造局能否扩大规模。

    毕竟作为大明的皇帝,朱由校开办国家资本性的大企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解决就业即百姓们的生存问题,光靠粮食增产和土地开垦是万万不够的,而皇家织造局作为国家资本的代表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责任。

    茅元仪也没有思索朱由校这样问的深层次原因,就立即回道:

    “万万不可啊,陛下,想必陛下也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整个大明的布匹需求量已经没办法再增加,不单单是礼仪规矩确定庶民不得锦衣华服而是丝织品即便再便宜也没办法被升斗小民所购买,而现在能买得起且可以用丝织品的量几乎已经满足;

    如果再扩大规模,就会使得很多货物积压,然后丝织品变得一文不值,皇家织造局将会自己垮掉,而皇家织造局数千雇工也会因此难以生存,大明财政也会深受此影响。”

    朱由校明白茅元仪的意思就是现在丝织品这个行业已经趋于饱和,皇家织造局以现在的规模还能从这个市场中获取利润,但如加大规模就会造成供大于给的局面,到时候货物贬值反而引经济危机。

    晚明以来,世风日下,礼仪纲常已经败坏,若是朱由校现在宣布庶民亦可着锦衣红袍,反对声也不会太大,但仅仅是解放对庶民的规矩束缚估计也打不开多大的市场,毕竟的确如茅元仪所说,不是谁都愿意花钱买绸衣然后穿着去种地,在朱由校看来,真正的需求拉动引擎是在海外。

    所以,朱由校便又问道:“东洋、南洋、西洋等地呢,据朕所知,欧罗巴的贵族是很喜欢我大明的丝织品的,且一直是畅销品,很多西洋商队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来我大明为的就是这个。”

    随着翰林院的社科知识普及和大明日报的引导,现在很多大明人特别是士大夫官员们对于世界的了解已经并不陌生,至少知道英吉利在什么地方,甚至还有知道伊丽莎白的。

    因而朱由校这样问时,茅元仪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便回道:“回禀陛下,如今我大明海贸这块几乎就被郑氏等海盗控制,无论是我大明商队想出去还是西洋商队想进来,都得经过郑氏船队的同意。

    如今我们出口丝织品给西洋番,也只能给郑氏,但偏偏郑氏因其垄断而刻意压低价格且只收一定量不轻易加大定货量,因而我皇家织造局现在一直受限,每年从海贸这块所收利润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