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这一整天,着实被梅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有时候心里恼恨起来,越性儿想不管她了,看她怎么样。只是连累云畔跟着陀螺一样转,自己觉得很过意不去,唯恐孩子投奔到这里来,被梅芬弄得身心不自在。

    “往后你姐姐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原还想让你帮着劝解,现在看来她是入了魔,任谁都劝不醒她了。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得很是……”明夫人和蔼地望着云畔,温声道,“认你做女儿,好让你长久留在咱们公爵府里。你不知道姨母多心疼你,自你到了身边,越发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一个被自家拒之门外的人,听见这样的话,心里那份暖意真是无法形容。

    云畔红了眼眶,低头说:“好在我有姨母,纵是自己家里没了容身之处,还有姨母疼我。”

    可一旁的姚嬷嬷却打趣:“夫人错了,就是认作女儿,也终有嫁出去的一天。要想长久把云娘子留在府里,唯有配了咱们公子,横竖外头表兄妹做亲的多了去了,放在咱们家,也是一桩美谈。”

    云畔先前的感动,被姚嬷嬷这几句话生生吓了回去。她难堪不已,结结巴巴道:“嬷嬷快别……别说笑,大哥哥是自己家里哥哥,我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

    姚嬷嬷是明夫人的陪嫁嬷嬷,倘或不是事先得知了明夫人的意思,也不敢随口这么说。

    明夫人见云畔惊愕的样子,含笑道:“嬷嬷和你闹着玩呢,你别当真。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你哥哥打了这半天交道,瞧你哥哥人品怎么样?”

    要说向序的人品,想必是没有什么挑拣的。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固然不错,但行止是否端正,有时候只消一个眼神就能甄别。

    然而有了姚嬷嬷打前站,反倒让她不便评价了,斟酌了一下说很好,“大哥哥很照顾我。我阿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很羡慕梅表姐,有这样一位至亲的哥哥。”

    既是至亲的哥哥,可见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明夫人是聪明人,听见便会意了,不过有意无意地向她说起,“你姨丈是武将出身,多年征战落了一身病,并不愿意让你哥哥入军中历练。合序又喜欢读书,现如今在国子监谋个差事,等再过上一年半载必要入朝为官的……”见云畔茫然看着自己,忽然觉得荒唐起来,失笑道,“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你从外头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上,陪你姐姐闹了这半天,想必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她先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等她刹了性子,我再狠狠教训她。”

    云畔道是,敛裙肃了肃,从上房退了出来。

    眼见女使扶着她向院门上走去,明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听她的话头儿,似乎对序哥儿没那个意思。”

    姚嬷嬷掖着手道:“女孩子家面嫩,况且又是候府千金,纵是江侯糊涂些,她自小受县主教导,自然守礼得很。”

    明夫人一手搭在矮几上,大有看穿了红尘的味道,喃喃说:“头几年我确实想着替儿女觅一门好亲事,不说日后有助益,就是保得富贵不散,也就足了。可你瞧这事儿被梅芬闹的,争如要拿她下油锅似的,虽攀了这样的门户却没法交代,也是愁煞人。我才刚细想过,郎主的爵位于外姓来说算是做到头了,序哥儿要入仕,也犯不上求别人帮衬,自己家里略走动走动,没有不成的。将来还是由他挑个自己喜欢的吧,一个梅芬已经让我愁出白头发来了,再加上一个序哥儿,我还活不活了!”

    再说开国侯府的门第实则不低,嫡女也是百家求的。刚才在滋兰苑,看向序盯着云畔身后的垂帘直愣神,明夫人就瞧出端倪来了。自己心里也有了成算,江珩再混账,总不见得舍弃亲生女儿。来日云畔回去,前脚走后脚就下定,在家略呆几天立刻迎回公爵府来,一则免于她再受腌臜气,二则名正言顺得个可心的孩子,多好!

    只是明夫人这个想法未及和舒国公说,舒国公得知开国侯府办了丧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上朝晤对了幽州的灾情,散朝后众臣从大庆殿退出来,穿过宽绰的中路直出宜德门,舒国公迈着八字步走在后头,江珩就走在前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