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色转阴,天上无月,院子里头黑漆漆的,正房里亮着灯,隐约有压抑的哭声。

    黄丫头站在窗户底下,看着宣纸上的人影,怔怔的瞧着,过了会儿,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那眼眶登时变得通红,她垂着头进了正房。

    “二郎莫要难过了……”黄丫头在二郎身边停了下来,她垂着手,低声安慰。

    二郎眼睛酸涩,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砖,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哑声道:“这绣鞋以后莫要再穿了……”

    黄丫头低头一瞧,脚下踩着的绣鞋,鞋尖儿上绣着花,描金丝的花蕊无端端的透着喜庆。

    她赶忙缩回了脚,又扯了扯裙摆,脸颊发热,又柔声安慰道:“二郎……莫要难过了,老夫人此番不在,那是到天上享福去了。她老人家若是瞧见二郎这般模样,心里头定然不好受。”

    又是长长的沉默,二郎低着头,灯影儿照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蒙上了一层暗淡的光线,他身上的袍子似是染上了一层薄尘,看得黄丫头一阵心疼,她又要开口,却听到二郎的声音,“你且下去吧……”

    黄丫头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说话,低眉顺眼的出了正房,才发觉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刮在身上凉飕飕的,她扯了扯袖口,又去看窗棂上糊着的宣纸二郎的身影。烛光摇曳,那二郎的身影也变得不真实起来,像是梦里头模糊的影子。

    这一夜,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宋如是坐在案几旁,头发垂于身前,微湿的发散出茉莉花的香味,她身上穿着家常的胭脂色襦裙,面色清润,神色悠闲。

    案几上放着晋代越窑青釉提炉,三足鼎立,又有一造型优雅的把手,上面还有旋纹工,做工精巧,散发着幽香,与宋如是发间的茉莉发油的香气混在一处,成了一种奇异的香味,香性清幽淡雅,芳泽溢远,原是李诃特意寻来的伴月之香。或遇月夜,露坐中庭,焚香一柱。

    今夜虽然无月,倒也应景,香气萦绕,无声无息,宋如是手上的话本子掀过一夜,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娘子且尝尝这个。”石娘人未到声先到,紧跟着“吱扭”一声,她便进了门,手上拿着个汝窑的瓷盘,里头盛着几只热气腾腾的卷子。

    “娘子你瞧,这可是刚出锅的卷子。”石娘手上还拿着个卷子,咬上一口,面上就露出满足的神色来。

    宋如是瞧见那瓷盘边儿上还搁着个小瓷碗,里头放着红溜溜的腌菜,闻起来香辣扑鼻,反倒把那伴月香掩盖了起来。

    “这卷子可是春花做的?”宋如是随手拿起卷子,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石娘。

    石娘倒也不客气,接过就吃,口中含糊道:“春花也不知怎么了,回来以后就有些不对,晚饭也没吃多少,就回屋躺着去了。”

    宋如是尝了一口卷子,倒是香甜软和,“铺子里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