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气得脸色蜡黄,一双眼睛,鲜红似血。

    王守仁见父亲发怒了,便索性缄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是个执拗的人,一旦心里有了主意,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所以他布满血丝的眼里,却闪动着清澈的眸光,与父亲对视。

    呼……

    王华决定还是不揍这个败家玩意,自己毕竟是状元公,要有修养,要以德服人。

    王华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他语速极快地继续道:“因而,才有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现在,你的前程就在眼前,明日的殿试,关乎你的命运,更关乎你治国平天下之欲,这些,你就不在乎了吗?”

    王守仁脸色僵硬,似乎是在思考。

    事实上,他无时无刻都在思考,思考这东西是分人的,比如一个普通人,这叫瞎琢磨,而对于一个历史上的大思想家而言,这就叫思考。

    当然,现在王守仁还不是大思想家,自然,他现在是在瞎琢磨。

    王守仁瞎琢磨了片刻之后,抬眸,眼眸里更加坚定,沉着地道:“父亲,格物致知,证明是错的,儿子曾格竹,格了三日,最终一点道理都没有收获。儿子还曾去格西山的农地,也是一无所获。”

    “你……你……”王华这次甚至气得胡子都乱颤起来了,胸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过……对于殿试,儿子倒是很有信心。”王守仁笑了笑,颇为自傲的样子。

    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倒是听了这句话后,王华总算脸色缓和了一些:“嗯?”

    王守仁淡淡道:“方继藩的几个门生,若以八股而论,儿子不如他们,可以策论而论,他们……不足为道。欧阳志、刘文善、江臣三人,思维过于僵硬。徐经此人,心思倒是活络,学问却是差了一些。倒是唐寅,才情极好,可惜……他出身商贾之家,在策论上,怕也难有作为。”

    这是真的一丁点也不谦虚啊。

    王华有些恼火,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多年来的处世之道告诉他,要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