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问心

    伤口的疼痛缓解些许,身上也有了力气,廷羲君扶着面前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他没有管一身一地的污血,挪动脚步朝雕着复杂阵纹的石柱走去。

    问心柱,顾名思义,可以显示出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用来检验受刑后是否真心悔过。他独自来此,自然知道自己是否是真心实意,也许是伤痛之下,难免心神不稳,一些刻意压制的念头也冒了出来。

    他是男人,很清楚性和爱可以分离,但欲和情呢?

    以往的所作所为,有多少是计划之中的,又有多少是无法自控的权力滥用?他敢说自己规劝惩戒的借口下,没有一点私心和欲念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石柱的阵纹渐次流光,笼罩了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他。

    回金乌台的路上,他仔细打理了身上的血渍,确保不会被看出来。虽有心避着楚苇生不见,奈何此时人找上门,守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不知在堂前跪了多久。

    直觉楚苇生应该有话同自己说,又或是全都想起来了,不管怎样,这正是二人好好谈一次的契机。奈何自己今夜劳心费神太过,又受了七七四十九道鞭刑,实在无法确保不会在接下来的面对面交谈中精力不济。

    他一向要求自己在楚苇生的事情上打起十二分精神。

    “跪着做什么,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议。”

    “师尊……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跪到您肯见我为止。”

    廷羲君微愠,冷下语气:“好,我就在这里听着,有什么话便在此处说了好。”

    楚苇生身形一颤,下定决心似的,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望向他时,脑门明显红了一片:“弟子……知错了。承蒙师尊不弃,苦心规劝教训……日后必潜心修行,不再起别的心思。”

    一开始便算到他会认错,早晚只是时间问题。廷羲君对此早有预料,心中却好似堵了块硬物,背后的伤也骤然痛了几分,只得强压思绪,随意摆摆手,道:“知错便好,你且改悔罢。”

    他转身往内堂走去,身后再次传来叩头的声音,而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说开后,两人似乎回到了从前融洽的师徒关系,甚至比以往更加亲近。自从多年前察觉楚苇生别样的心思,他便刻意疏远,怎料还是没有斩尽那疯长的情根,险些酿成大祸。如今二人各自守着被明确划出来的红线,不越雷池一步,反倒自在许多。

    直到某一日,楚苇生下山历练归来,除邪卫道,在修真界小有名声,甚至传进了身在深山,万世不问的自己耳中。他为示嘉奖,亲自去入山大阵出口迎接,分别多时后不禁挂念起来:旁人赞楚苇生有勇有谋,风头无匹,自己却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独自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