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驴上的黄兴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烟尘盖顶,“吁,吁吁----……”他慌乱勒住了缰绳,从他边上呼啸而过的马车,一个急转弯,带着震动,直横在他面前,尘土又扑了他一下:“对不住,黄少爷,马受惊了!”史亮带紧缰绳。

    黄兴忠“呸,呸呸……咳,咳咳……”驱赶着尘土,驴在原地,腾着蹄子,马车横着,它过不去,在那儿转圈圈,“你是谁呀?这是要干什么?不怕我给你一枪?”

    “你有枪吗?不怕我到镇上告你?火铳子我看你都没有,吓唬谁?要不你打一枪,让我听听声?哈哈……知道西凉城有谁卖枪吗?薛家史家,除了他们,你找不出第三家!”车帘子一挑,史春铃稚嫩的脸,笑成一朵花,“哟,黄少爷这张脸,还能见人吗?土头灰脸,这怎么见人?脏是脏了点嚎,不过不影响城里细腰女巴结你,她们有花手绢,有闲功夫,给你擦拭一下就完了,你也不用紧张,要不,亮子哥,你下去看看,路边哪儿有水,你带他洗一洗,不知道上冻了没有,哈哈……”

    “你是谁?故意的!”

    “她是我们家……”

    “亮子哥!”史春铃在史亮后背上捶一下。

    “你们是史家人?”

    “对喽!”

    “算我倒霉!驾,驾驾!”拎着缰绳,要从路边,绕过马车,他分不清这是春铃,还是响铃,姊妹俩虽差着两岁,看着差不多,他分不清,好容易小心翼翼抹过去,还是一摇三晃。

    “傻子哎,我也上城里,同路,要不要捎你一段?要不你猴年马月才到得了城里?”史春铃,弯着腰,斜斜站在车里,把头伸到顶蓬外,寒气的确逼人!光秃秃的,一眼荒凉,这么大的路,上面愣是没人!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不烦劳你了!”黄兴忠对史家人印象不好,经常听父母在讨论史健久如何和他们家抢生意,使绊子。

    “怎么办?三小姐?”史亮很为难,“人家不领情,我就不明白了,咱是不是有些死乞白咧?要不咱回,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放屁!回什么回?”史春铃把头抹在顶蓬上,“柱子哥,你在这儿等一下我们!”她缩回身子,坐到车里,“亮子哥,追上他,超过他,跟先前一样,我还就不信了,横着拦下他!”

    “嘟儿----驾!驾驾!”史亮一抖缰绳,马儿在平坦的路上,撒起了欢,除了尘土飞扬,就是猛地横在黄兴忠面前,气浪一冲,眼前是一片模糊,驴子被这突如奇来的景象吓坏了,躲闪不及,驴身子撞在车辕上,踉跄打着旋转,“嗯啊嗯啊――……”“吁,吁吁……”勒紧了缰绳,整个人伏在驴上,好在驴很快停下,黄兴忠跳下驴,怒不可遏冲到史亮面前,一把揪住他破旧的棉袄,“哎――史亮,你几个意思?成心找碴是不是?眼见着这天就晚了,你三番五次想干什么?”

    “我……我――”黄兴忠这气势吓着他了,人家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全身上下哆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畜生不听话,我又有什办法?”再多余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我不和你计较,如果再有下一次,我……”

    “韦应物在《滁州西涧》中说:野驴无人车自横,怪得了谁?人赶的车,马拉的车,难不成你还要和牲畜一般见识?”史春铃按着史亮肩头,从车里跳到地上,笑眯眯的,“哟,这幅模样,这分明是不能见人嘛!要不我给你擦擦?”说着,就从身上掏出手帕,伸出手,要给他擦。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黄兴忠退后好几步,不断用手往下抚,“我说你读没读过书?韦应物人家那叫:野渡无人舟自横!不对,你骂人!你眼瘸呀,我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