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缓了好一会儿,勉强重新压制了寒毒,哑声说道,“扶…扶我上炕!”

    张大河背了他进屋,大壮和黑子立刻跑去房西小棚里烧火,吴煜也去灶间端了温水来给他漱口。

    瑞雪拎着篮子回来时,就见了这样的忙乱模样,惊得是手脚冰凉,扑到赵丰年身前,见得那些血迹,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拉着他的手,哆嗦个不停,“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我走时不还是好好的,你等着…我让人请大夫,咱们吃药…吃药就能好。”

    赵丰年勉力抓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没事,是…气血攻心了,歇歇…就好了。”

    瑞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怎肯相信,坚持要请大夫,无奈赵丰年就是不肯,瑞雪也急了,怒道,“你这是在犟什么,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想当寡妇!”

    赵丰年眸色一黯,随即又勉强笑了起来,“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死不了。”

    瑞雪实在没法子,保证道,“行,我不请大夫,去拿件衣服给你换吧。”

    赵丰年这才松开她的手,瑞雪爬到炕尾,在箱子里翻了一件青色的棉袄出来,唤了吴煜扶起赵丰年,帮他换下血迹斑斑的棉袄,然后又替他垫了枕头,盖了被子,才使眼色示意张大河出门,低声问道,“张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我出门不在的时候,谁来了?”

    张大河脸带愧色,“妹子,你出门后,我就带着三个孩子在灶间做豆腐,后来村西的吴老三来了,说是找先生有事商谈,我以为他是想送小三儿读书,也没在意。后来煜哥儿听得屋里有动静,就跑了进来,我们也跟着过来看,吴老三正往院外跑,先生也吐血了。我觉着,是不是吴老三打了先生,这可是大罪,我这就去里正那里报信儿,一定要抓住这个混蛋,非打折他一条腿不可。”

    瑞雪仔细想着刚才赵丰年身上的血迹,倒不像是被打所致,更像是被气得喷出来的,但是她又想不明白,到底吴老三说了什么,能把一向性子清冷的赵丰年气得如此。脑子里转了无数圈儿,最后也没有答案,索性也就不想了,左右这祸首都是吴老三,她定然要报这个仇就是了,但…却不是现在。

    所谓,事不过三,先前因为她开铺子,赵丰年已经折了族老们的颜面,前几日赵老二一家那事,又是一场风波,今日如果再把这事闹到众人面前,就算他们夫妻占了理,村里人恐怕也会想着他们一家太过多事。况且,这件事过了明路,吴家一旦倒霉,人人都会怀疑她做了手脚,不如就先忍下,待收拾吴家之时,他们不嚷起来就罢了,一旦嚷起来,绝对是自寻死路。

    张大河不知为何不让他去报信儿,但是瑞雪一向最有主意,普通男子也有所不及,这又事关赵先生,他也不好多话,就照旧去做豆腐了。

    张嫂子听了大壮报信儿,一阵风似的跑来,看得赵丰年躺在炕上,瑞雪眼睛红肿,气得把吴家祖宗八代都骂了出来,瑞雪拉了她安抚几句,就小心翼翼的守在炕边儿,片刻不肯离身的照料着赵丰年。

    吴煜进来送了几次水,见到两人一躺一坐,眼里复杂难辨,悄悄又退了出去,依在半片叶子也没有的桂树下仰望天空。

    大壮见了凑过去,还以为他是担心先生身体,说道,“煜哥,别担心,先生身子一直不好,但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吴煜轻轻“唔”了一声,目光依旧投在遥远的天外没有收回,好半晌之后,才轻轻吐了一句,“原来,生死不相离,是这般样子…”

    大壮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吴煜摇头,“没说什么,咱们去帮张叔的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