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好似有些意外,继而脸上就多了一丝欣慰之色,“妹子身旁有这么多信得过的人手,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完,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包得方方正正一只油纸包来,推到瑞雪跟前,说道,“这是候府所有产业的契纸,这么多年赚回的银两,我也找人核算过了,大约有十八万两,但是都已经被…母亲花掉了。我和父亲这次打了胜仗,圣上赏赐丰厚,除了要留在家里供奉,不能转卖的,剩下的金银珠宝我都换了银钱,总共是两万两,也在这里了。剩下的十六万两,我写了借据,签名按指印了,以后一定半两不差的还回来。”

    瑞雪原本以为他还回来的,只有契纸,哪里想到是这般彻底,或者说是光棍儿,堂堂镇北少将军,居然不顾颜面,连借据都写了。

    她慢慢打开油纸包,低头看去,果然,契纸、借据、银票,三样儿都在,再抬头扫了一眼武烈略微有些羞窘的脸色,瑞雪淡淡笑了起来,把借据拿起几下撕了,又把银票推回武烈身前,最后才收起了契纸递给剑舞。

    剑舞低头一礼,就进屋锁进箱子了。

    武烈愣了半晌,猛然站起问道,“妹子,你这是为何?难道是不相信我会把欠银,如数奉还吗?”

    瑞雪见他急了,赶忙起身请他重新坐下,笑道,“武大哥你误会了,我从未把你当成不守信诺之辈。候府这些产业,都是当年家母给我留下的,我收回来守着,是孝道。至于这些年来,赚回的银钱,多数都用在赡养兵卒遗孤身上了,这我也清楚。论起当年,家父也是带兵的将军,若是他在天有灵,一定也赞同这些银两如此花用,多替那些为国为百姓献身的勇士们尽些绵薄之力。”

    武烈听得她这般说,脸色慢慢就缓和下来,“候爷当年与我父齐名,若是没有战死沙场,如今定然被圣上依为左膀右臂,可惜…”他说着话突然又想起一事,略微犹疑了一瞬,又说道,“父亲前些时日听得我回禀那事的真相,下令把柔兰送到她叔父家了,家母也…也被关进佛堂,一辈子吃斋念佛,以赎罪过…

    家父嘱咐我给妹妹代句话,说他对不住候爷的托付,将来黄泉见了候爷定然磕头赔罪,但是如今他还活着,就会尽力护你周全,即使妹妹不愿意,他也会对外宣称认妹妹为义女,这样,只要我武家还统帅镇北军一日,任何人想要欺到妹妹头上,都要思量一番。”

    武烈这几句话,很是出乎瑞雪的意料,但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这就是军人的信义吧。先前对将军的做法,有过的一丝不满,如今也是烟消云散了。

    对于陈霜月这前主人,她做到了替她洗清冤屈,惩治恶人,已是仁至义尽,再无愧疚之意,而此事顺利完结,又顺带替自己谋个靠山,她自然也不会傻得拒绝。

    瑞雪抬起头,眼神诚恳,笑道,“大哥,回去同义父说,月儿很欢喜做他的义女,待得他日相见,再磕头献上亲手缝制的衣衫鞋袜。”

    武烈脸色更是柔和,彻底放了心底大石,语声略带欣慰,说道,“父亲知道了,定然欢喜。”

    瑞雪笑道,“大哥,既然都是一家人,你以后就别提什么欠银了,朝堂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但是我猜得,义父此事定然需要大笔银钱救治伤兵,安顿遗孤,这些银票你一定要拿回去。而且,以后每年候府这些产业所赚取的利润,我还会分出四成,派人送到将军府,请义父尽管处置。”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儿家,总要多留些银钱在手,我们将军府也有产业…”武烈皱眉摆手,死活不肯接受。

    正好老嬷嬷端了几碟子新出锅的点心,瑞雪就指了笑道,“大哥刚到彤城,许是还没听说,我开了家茶楼,生意极好,可谓日进斗金,大哥实在不必担心我会缺银钱。”

    武烈为了找得瑞雪母子,已是派人仔细打探过了,想起那些传言,他脸色就沉了下来,隐隐蒙了一层怒色,“妹子,你如今不只是安国侯府的小姐,还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若是有人欺了你,你只管说一声,我…不,大哥,定然替你出了出了这口恶气!”

    瑞雪心下一暖,这毕竟是她来到彤城,同赵家起了争执后,第一次有人不问原因,却坚决说要站在她身后,哪怕是一路同行而来,相处日久的木三都未曾如此明言,她怎么能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