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多雨,细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仿若玉珠打在坚硬地面之上,清脆悦耳。这雨来得十分迅急,街上行人早就接连着往家里奔走,免得沾湿了衣裳。

    娇香弥漫的涴花楼后街,原本是花客流连忘返之地,此时却空无一人。街尾处有声音响起,四个人抬着一座轿子缓缓走过,他们动作很轻,应该是怕惊扰了轿中人。

    晏倾提着两壶酒从涴花楼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轿子前方。五双眼睛在半空中交织对视,晏倾摸了摸挺翘的鼻子,主动躲到一边的屋檐下,笑道“无心阻拦,诸位请便。”

    那四人像是没有灵魂的抬轿机器,话也不说一声,便抬着轿子走了。晏倾在原地舔了舔下唇,笑呵呵地顺着屋檐往前走。

    “那轿子上的十串玉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一颗便值千金的紫阳玉,这轿中人有钱;抬轿四人气息低敛,武艺不低,轿中人有权有势有身份有背景;轿门上绘制的应该是星宿净尘图,轿中人有品位。综上所述,若不是出生名门的权贵,也该是哪方的大人物。这偏逢雨夜才出门,是为——”

    晏倾青色的小软靴堪堪停在台阶上方,她埋头看了眼被雨水溅起的泥土,突然乐呵道“反正都被溅了一脚的泥,再多溅点儿,也是一样的。”

    此时的晏倾想不到,正是因为她此时这该死的好奇心、求知欲,才让以后的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晏倾自小便跟着兄长练武,一身武艺也说得过去。从此地返回方才那地儿,再追着气息跟上去,本来不难,但那四人也不是俗人,再加上雨夜,留下的踪迹极其难寻。

    晏倾正是犹豫是进是退,突被一股子粘稠的血腥味道吸引,她转了转眼睛,闻这味道跟了上去。

    “主子……主子饶命啊主子——啊!”

    凄厉的嘶叫声惹得晏倾耳膜一疼,只觉得心口处都有些痒,她探出脑袋,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一眼看见的,应该是她这一生最难忘的场景。

    一个人,不,都看不出来是个人了。浑身被血包裹着,两只手软软地搭在背后,双脚脚踝露在外面,一只已经断了,还有一只上露着一条又长又重的刀印,应该是被人砍了一刀。血水混着雨水的地上,躺着一句声若蚊蝇的求饶声“……主……主子,饶命……”

    晏倾眼神往左滑,顺着一柄滴血镰刀,看见了一双还带着血水的眼珠儿,晏倾喉口涌动,忍不住泄了口冷气出来。

    “墙角处的那位姑娘,烦请过来。”

    耳边传来一男声,清冷迷离。乍一听,玉石之声,温润清和,再一听,其中又有刀剑之流,凌冽冷寒,不容冒犯。

    晏倾苦笑一声,连忙提着裙摆走了过去。持刀人侧身,露出了轿门。晏倾这才注意到这持刀人也是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轿中人似乎是在观察这位好奇心极重的姑娘,随即道“今夜雨大,姑娘为何在此?”

    晏倾此时觉得凉嗖嗖的,若说其他时候遇到这么一行人,他说同样的话,晏倾定然以为只是位品性高雅的温润公子,可此时不一样。她已经见识过这行人的手段,这人还用这种温温柔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实在有些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