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明媚天光,唐夫人在床上歇了好几天,可算是能起身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心疼她,不住劝慰,“夫人您身子骨还未全好,还是多躺几日吧!”

    唐夫人摇头,“再躺下去,我怕再过几个月就有人大着肚子找上门咯。”

    丫鬟听得此言便笑了,“夫人,大少爷并非没有分寸的人,岂会让外边不三不四的女人怀上家里长孙?”

    单看唐枕留恋花丛多年,却从不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闹出丑事,就知道他荒唐归荒唐,心里还是有谱的。

    这么多年了,唐枕向来如此,唐夫人早就习惯,但如今儿子成亲了啊!孩子一旦成了亲,在父母眼中就仿佛一夕长大,尤其这些天唐夫人卧病在床,唐枕却只早晚来看一眼,多一盏茶的功夫也待不住,唐夫人表面没说什么,心中却不免难受。

    “都说新婚燕尔,婉婉成日在家里,却不见他多陪一时半刻,日日往外跑,也不知去会哪个小蹄子。”不同于在外优雅从容的形象,唐夫人背地里对那些勾引她儿子的女人厌恶不已。

    丫鬟便又笑了,“夫人这回可误会少爷了,少爷这些天不说秦楼楚馆,就连那几家公子邀约都推了不去。每日在您这请了安,就赶去城外空心寺施粥发饼子呢!”

    唐夫人惊讶地拿帕子掩住了嘴……

    于是这日晌午,正在空心寺门口施粥的唐枕一抬头,便看见一辆不知何时停在附近的马车上,车帘子着急晃动几下,像是不久前车里有人掀了帘子偷偷打量唐枕,在唐枕望过去时又猛然撤下帘子缩回去。

    唐枕瞟了一眼车上唐府的标志,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同时手上锅勺一敲,哐的一声,一只陶碗摔在地上,那个趁机挤进来蹭粥的面皮一红,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婉婉戴着幂篱站在后头看了一上午,好几次想去帮忙施粥发饼子,都会被唐枕身侧的小厮劝回来,“少夫人去后头歇凉吃茶罢,外头的事有少爷在错不了。”

    然而婉婉听了这话,却并不怎么相信,她想,唐枕这样一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真的能做好这些事吗?出乎婉婉意料,唐枕不但做得极好,眼光还毒辣,光是婉婉看着的这半天功夫,就有七八个想要蹭吃蹭喝的人被他揪出来,这一天里,他放出去的粥食饼子,没有一个发错的。

    晌午过去没多久,今日的布施便完成了。

    婉婉看他熟练地清理锅子收拾桌椅,半点不让别人沾手,彻底相信他这些天是真的在寺外亲力亲为施粥,半点不打马虎。

    回去的路上,婉婉好奇问,“你是怎么发现那些人的?”

    唐枕闻言不假思索道:“看胖瘦呗,胖的肯定不是需要施粥的难民。”

    婉婉觉得不止是这样,她又问,“那我还看见被你赶走的有好几个瘦的。”不止瘦,还衣衫褴褛,婉婉看来看去,都没看出来那些人跟难民有什么区别。

    唐枕便道:“你当时站得远,没看清楚。有的人虽然衣衫褴褛,可他们身上衣裳大多干干净净,甚至里头穿得都是好衣服,在外边套一件破衣裳就来讨要粥饭;有的人身上滚得脏,可是耳后、脖颈这样细致的地方却干干净净,难民连一口吃的都混不上,哪里有余力去打理身体?就算这些没看出来,难民和普通人的眼神也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