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道:“这倒奇怪了,这世上竟有无招无式的剑法,那还叫什么剑法。”成舍谁道:“其实你不知,回天剑法系出太宗乾坤剑法,太宗于这套剑法中参照了西域刀法而创,原本招式凌厉,起势突兀,故而势如斩岩劈壑之威猛,黄巢起兵反唐时,这套剑法被黄巢手下大将林回天所得,林回天因爱妻花离枝于战争中受伤,林回天意欲救治,怎奈伤势过重,回天无力,眼睁睁爱妻命丧怀中,林回天悲痛欲绝,心灰意冷,每天以练剑抒发心中苦闷,未竟数年,竟衍化出一套独特的剑法,号称回天剑法。不过他在练就回天剑法后,发誓从此不再用剑,不再以剑伤人,更加不再去领兵作战,杀伤人命,据说一直携爱妻尸骨,索然隐居,终日陪在爱妻墓侧,不思凡尘之事。他是每每思念爱妻之时,便拔剑起舞,渐渐悟出这套奇特剑法的。这剑法在心灰意冷之时,愁绪怀思之时往往更是威力无比。待他练成回天剑法时,在他隐居后,又在爱妻坟前发誓。从此不再使用剑伤人。致使这套剑法几近失传。”

    陆成道:“那斩岩剑不是回天剑的一个分支吗?”

    成舍谁道:“林回天的后人林斩岩,只得其剑法,却不曾深悟剑法之精髓,故而斩岩剑法只得其斩岩劈壑之势,却无回天剑的回转风旋之完美臻熟,故而江湖人另称之为斩岩剑,只是回天剑的一个分支。回天剑法还有好多分支,俱是林回天手下单独所创,比如丧心病狂剑,登龙术剑,扶风剑,孤绝无情剑,听说还有一套易龙剑,只是在江湖中不曾见谁使用过。全都是假托回天剑之名,却无回天剑之实。”

    陆成道:“斩岩剑只是秉承了回天剑的一些微末皮毛,行走江湖尚能独步天下,如前辈所讲,那回天剑岂不是更加的锐不可挡。”

    成舍谁道:“何止是锐不可挡,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林斩岩只学了回天剑的六成,远远不及,却也能威震江湖,名列六侠之位。那回天剑是何等奇妙,你便可想而知了。最可笑的是,你已身负天下第一剑法——回天剑,你自己却浑然不知,不是好笑至极吗。”

    陆成道:“我真的不曾学过回天剑,只是在梦中见过几次。并无人教过我的。”

    成舍谁道:“回天剑讲究的是顿悟,而不是死学硬记招式套路,顿悟之即瞬息生成,无招无式,故而才无懈可击,才无以寻得pojie之法。初练时若心怀悲悯,意余心宽,以慈为念,必能事半功倍;若是一味追求其毒招狠招,必会误入旁门左道,步入歧途,终会越陷越深,无法达到最高境界,修不得妙境。”

    陆成听罢,深思片刻,忽然奇道:“你对回天剑了解的怎么如此通透,你认识林回天?”成舍谁道:“不瞒你说,我一位朋友曾师承回天剑派,我二人对饮时,常与我提及回天剑,只是后来林回天让手下弟子发誓,不再使用回天剑法,因此我只是听说过,不曾见人使出过。”

    陆成道:“这世上最完美的事都是不存在的,回天剑法神奇,这世上却不见有人用它。越是没有人用它,越觉得它奇妙。大哥,我知道了,这世上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是有缺憾,越是有缺憾的东西越是令人倍感完美。”陆成想起李昕,思绪难平,自己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只想:陆成呀陆成,从今日起,忘了李昕罢,即便她不嫁与李成梁之子,也不会与你一生相随,人家可是堂堂南唐公主,你陆成只是个流浪的草芥之民,如何配得上人家。暗自发誓道:陆成,从今日起绝了那份念头,不再想起李昕,若是再有那份妄想,便如手中之碗。想至此,随手将那碗扔向坡前深谷之中,好一会,听得当啷一声脆响,那碗分明已破碎纷飞。

    成舍谁只顾喝酒,却不知陆成何意,见他把酒碗扔掉,只当是醉意颇深,不以为意,仍自顾自饮。陆成此时酒意天马行岸,扔了酒碗虽觉得畅快一些,可胸中还聚着一团沉闷之气,反而塞堵难耐,陆成深深吸气一口,沉沉捺下,然后缓缓送出,化作一股神奇的啸声,先是一股啸音,后来变成两股,再与胸腔碰撞,产生共鸣,又变成三股长啸,此一伏下,彼又长啸而起,彼啸再弱,三啸复扬,循环往复,络络不绝,如琴瑟合鸣,若刀剑迸撞。啸声由强而弱,又由弱而强,忽而柔若断肠,忽而断金裂帛。陆成啸声而出,只觉得胸中坦荡舒畅了许多,一时意神旷漾,跃身上鞍,提马策鞭,奋扬而去。

    成舍谁听他长啸这般奇妙,暗自纳罕,不知陆成修习的是哪门哪派的内功心法,竟中这般宏畅。又见陆成心中似有愁伤,便邀道:“陆少侠,你要去哪里?何不随我去天山游玩两天。”陆成力持啸声不绝却答道:“谢谢过成大哥的好意了,我信马由缰,且随处游荡,待到日后再会,再与成前辈共饮叙旧。”

    陆成驾马奔驰了好一会儿,听风儿从耳边吹过,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来到一片胡杨林前,马儿向林前水池走去,陆成知它渴了,意欲要放它去饮水,便由马背上甩蹬摔了下来,仰天倒卧在厚厚的草甸子上,仰望长天。长长吼道:“忘了她吧,忘了她吧——”

    天地苍茫,风吹草低。

    天山,水美草肥。天蓝云白。

    天蓝,蓝得像一块布,撕下来一块就能裁一件衣衫。白云飘忽,近得触手可及,仿佛马儿风驰而过便能吹动云朵儿如纸鸢摆风。

    美景如斯,陆成顿感心旷神怡,忽而想长啸当歌,正欲放声,就听马铃叮当,从胡杨林一侧飚出一骑白驹,马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少女天真无邪,策马放歌,直如李昕。陆成忘了自己的长啸当歌,勒马回望,只顾呆呆看那少女,歌轻马轻衣袂更轻,如云一般由身畔飘过,陆成立时醉在当下,连那马儿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