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不必为我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有那么多年呢,莫要想太多。”程锦的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如天真的孩子一般劝慰道。

    “你还是孩子心性,不明白……”程夫人疲累地摁了摁眉心,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阿锦,你去考科举吧。”

    这件事程钤之前同她提过,她还一直在犹豫,担心科举会影响程锦的婚事,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关头上,程锦考得功名却是破局最好的方法。

    梁典规定女子一旦取得功名,婚配便可自由,不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连赐婚都不必理会,一切凭男女双方自主,同时还有一条规矩,须为正妻。

    这还要从太祖时的一桩公案说起,当年有一位经由科举入仕的女县令得了太祖之子齐王的青眼,欲纳为侧妃,女县令却坚辞不受,理由便是不愿为人妾。

    太祖知道后,竟对那女县令的情操赞赏有加,特颁下谕旨,能考上科举的,即便是女子也是人中俊杰,那些得以授官教化百姓者,更是德才兼备之人,得如此德才兼备之人教养后代,于国于家皆有益处,当为正妻。

    于是那位为齐王生育了二子一女的齐王妃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降为侧妃,那位女县令则被风风光光地迎进了齐王府,一跃成为了齐王妃。

    这桩事不仅是原来的那位齐王妃气苦,朝内外反对的声音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后来太祖乾纲独断,亲自斥责降职了几个叫得最凶的官员,才把那反对的声浪给压了下来。

    彼时已是太祖的晚年,越来越独断专行,好大喜功,为人也愈加严苛,虽不至于如前朝暴君一样动辄杖毙、株连,但也常常发火申斥。

    萧晟虽是行伍出身,但文才口才也皆是一流,常常当场驳得人面红耳赤下不来台,那些文人脸皮薄,纵使再有风骨,也经不起他这么落人脸面,有的脆弱一些的,被他骂得当场就咽气了。

    之前曾有一位御史,用触柱自尽来威胁君王,直接踩到了萧晟的底线,他非但没有成这位御史死谏的英名,还亲手书写了这位御史的十大罪状,将其斥为不忠不仁不义之徒,笔锋如刀将他狠狠钉死在耻辱柱上,还将这位御史家籍没为罪民,子孙永世不得科举入仕。

    如此一来,他没有滥杀的恶名,还是那个雄才伟略,宽仁慈悲的帝王,倒是那些个同他作对的,得了骂名,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

    此事一出,举朝上下安静如鸡。

    自此之后,那些大臣劝谏时通常都十分婉转,就算再反对也不敢用过激举动要挟萧晟。

    后来内阁里的那几位装聋作哑的相公们透出风声来,人们才明白萧晟这是在思怀庄敬皇后。

    自从庄敬皇后薨后,太祖誓言终生不立新后,又在宫内给庄敬皇后建了一座思华殿,可见帝后情深,当年赵后才名动天下,年方十三就已经考中了解元,以她的才学本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女状元,却为了太祖放弃了继续科举入仕的机会,心甘情愿隐于后宫,辅佐太祖得天下。

    太祖曾与人言,平生最为遗憾不仅是庄敬皇后无出,更因为庄敬皇后身体羸弱,八个儿子均未得她亲自养育教导,他迟迟未立太子,便是因为八子中没有一个是他满意的,若是庄敬皇后教养出来的孩子,定是大梁最合格的帝王。

    他看这几个孩子越是不满意,就越思念庄敬皇后,齐王的新王妃科举入仕,虽然家世、相貌皆是平平,但让他想到了赵皇后,故而才有了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