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钤的态度让程锦神色稍缓,“再怎么说,庄敬皇后也是开国皇后,世人也就任由那些无良书商这么编排堂堂一个皇后?”

    “话本子这种东西便是写一些奇情疑案才有人读啊,越是离谱越有人愿意买,若是一本正经地写庄敬皇后的功绩,那倒不如直接去读史书。便是文相不也难逃被编排么,当年他力抗八万北蛮大军,以一己之力护佑大梁边境五十年平安,可不也无人愿意读他的侠肝义胆,倒宁愿去看他与北蛮公主的风流韵事?”程钤不无唏嘘道。

    “天下承平已久,世人不知离乱之苦,自然也不愿意回顾苦难,便是让他们读那些抵御外侮,侠肝义胆的话本子,怕是也读不进去了。”尽管程锦觉得惆怅,但事实如此,由不得她接不接受。

    此一时,彼一时,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人们从未切身经历过颠沛流离,人不如狗的日子,如何能让他们记住苦难,尊重那些为他们付出所有的人?

    她倒也看得开,扒皮拆骨的五十年都过来了,难道还受不得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委屈?前世已矣,她便也同这盛世里的富贵闲人一般,把前世的一切当作话本子瞧好了。

    “可不是,如今处处歌舞升平,这种谈情说爱的话本子,瞧的人最多了。”程钤拿起那本《夙世缘》笑了起来,“听说如今书坊里这本卖的最好,宫里的两位公主都托我帮她们寻了送进宫里去呢。”

    “大姐如今要温书,这种话本子可要少瞧。”程锦笑道。

    “我平日里也瞧得不多,过去也就只瞧过几本庄敬皇后的话本子,”程钤一脸钦慕道,“庄敬皇后是真正的奇女子,容貌才华,无一不是惊世绝艳,她这样的女子,别说能得到男子的爱慕了,我身为女子也钦慕得很,只可惜我晚生了数十年……”

    “她的裙下之臣那么多,我还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呢!”程锦自嘲道,赵华一辈子绝情绝爱,一门心思扑在大梁上,大梁人却只对她那些子虚乌有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早同你说过,别把这种话本子当成正史了。”程钤正色道。

    “正史还不是任那些史官们自己写,究竟是真是假,咱们还真分不清。”程锦笑道,“连话本子都可以随意编排,正史上能好到哪儿去?”

    程锦可不指望那个能把她的魂魄无情拘禁数十年的萧晟,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她的功绩,之所以赵华到现在还被人称为“千古贤后”,怕也是当初萧晟的愧疚心在作祟。

    “史书上那位贤德得不像真人,我每次读史书都想不通,世上贤德的女子都是这样的么?主动为自己的夫君选秀纳妃,与后宫妃子情同姐妹,她去世之后不让宫妃殉葬,却有不少宫妃主动愿意离宫为她守灵,还有几个甚至为她哭瞎了双眼,后宫前朝上上下下都说她好,这好也好得太不够真了些。你瞅瞅咱们家,父亲和两位叔父房里就几个妾室通房就闹得妻妾不宁了,何况是太祖皇帝那偌大一个后宫,一个女人真能大度到毫不在意同其他人分享夫君?”

    程锦脸色古怪地笑了笑,程钤却一脸莫名,“怎么了?可是觉得我在胡诌?”

    她摇了摇头,“兴许庄敬皇后只是个皇后,同太祖皇帝未必如寻常夫妻那般情深呢,既是无情,太祖皇帝纳多少嫔妃,想必都是不在意的,为大局计,她甚至还会劝太祖皇帝多纳妃嫔呢。”

    “可你看阿娘对阿爹也不似寻常夫妻那般情深,不是照样厌憎柳姨娘?”

    “那是因为阿娘有我们,不愿意有庶子庶女来分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庄敬皇后无儿无女,自然无欲无求。”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史书上说庄敬皇后深得太祖皇帝爱重,可为什么她并无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