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鱼辅国皮笑肉不笑两声,他是菩萨样貌,任谁看第一眼都只觉亲切。

    谢珣仿若不闻,并不接腔,他没兴趣和一个阉人讨论国家大事。

    延英殿离中书省极近,方便召对,礼节从简,君臣议事时自然没有御史台的人在旁边监察,对君臣双方来说,都是个令人轻松的氛围。

    “哦,小谢来了。”皇帝低浑的声音响起,赐了座。谢珣这边见过礼,敛袍入座,见中书舍人也在,当然,中贵人鱼辅国像影子一样粘在了皇帝身侧。

    “卓金自己主动上表,请求入朝,我已经把左仆射这个位置腾出来准备给他,他却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他怎么不说自己快死了呢?”皇帝把浙西镇海节度使卓金的书函摔到案头,丢个眼色,鱼辅国忙趋步捡起,递给谢珣。

    他接了,但没看:“上表长安,不过是卓金一时的惺惺作态,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他兼领着盐铁使,贪的钱多了,就容易产生错觉,自己也能效仿河北那帮混蛋玩自立。”

    “你看他玩的起来吗?”皇帝的宰相里,谢珣最年轻,眉眼漂亮,花如桃李,就像一只鹤那样优美,又像豹子那样敏锐。

    皇帝对自己一手破格提上来的小相公非常满意:他年轻,看着八风不动,其实是个好勇斗狠的性子。

    属于年轻人特有的热血。

    “玩不起来,”谢珣黝黑的瞳仁冷漠地把书函推到一边,“江南不是河北,没这种传统,四周都是忠心于朝廷的藩镇。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江南起这种心思,没了江南,恐怕陛下跟臣都要饿死在这长安城里。”

    “那你看他是作死了?”皇帝喝着冷茶,透心凉。

    舆图就在皇帝屁股底下压着,铺满金砖,舆图上的帝国看起来还是幅员辽阔,很有自欺欺人的效果。

    谢珣双眸在浙西微微一扫:“明面上,卓金控制着浙西六州,实际上杭州、苏州、湖州、睦州、常州五地的刺史都是由朝廷任命,他要造反,刺史们心里自然会掂量掂量。卓金手里只有润州一张牌,只要朝廷一道诏令,对于浙西而言,那就是合围之势,他成不了事的。”

    皇帝心情终于明媚起来:“小谢,听你这口气,那,动河北这帮混蛋,你有信心吗?”

    和老师的问的如出一辙。

    谢珣道:“没有。”

    皇帝立刻很不高兴:“难道,朕最信任的两个宰相,都不支持朕收拾河北吗?”

    谢珣捧起茶,品鉴似的呷了两口:“陛下,老师和我一向都认为要想重振国家法纪,就一定要收拾跋扈的藩镇们。没有信心,不代表不想,大河之北,虎踞龙盘,远非西川浙江能比,陛下拿西川浙西先练手好了,给天下明确态度,那就是朝廷绝不姑息藩镇,至于河北要怎么收拾,是个过程,朝廷需要一个机会来和河北角力。但朝廷的军队,要怎么打赢那些骄兵悍将,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