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动于衷地看着文臣们一拥而上,案头,上谏的奏疏堆成小山。打头阵的是翰林学士,皇帝喜欢他的诗歌,但他奏疏里明里暗里威胁皇帝任用宦官统军小心贻笑万代,惹得龙颜大怒。

    发一通火,皇帝把奏疏扔得远远的。

    御史台火力最足,所上谏言,谢珣一一过目,雪花似的飞进延英殿,都似泥沉大海。尔后,皇帝被一干重臣堵在延英殿,君臣剑拔弩张,皇帝悻悻的,口头貌似松动:

    “这样吧,那就暂解了鱼辅国四道兵马使的职务,改为宣慰使。”

    皇帝换汤不换药地糊弄起群臣,延英殿外,隔着道宫门,乌泱泱静坐了一堆人,有紫有绯,有绿有青,连八十高龄早解甲归田的老将军也来凑份热闹,给烧沸的大鼎再加把柴火。

    人多,文抱玉和谢珣却不在,不过谢珣命裴中丞带着玉笋班过来,帝国清一色的年轻俊面郎君们面无表情往地上盘腿一坐,艳极冷极。不远处的政事堂里,文抱玉人在紫垫上也岿然不动,一言不发,谢珣在老师的这种沉默中只觉凝窒。

    果然,皇帝谁也不甩,一个人在延英殿内冲太子冷笑:

    “太子,你看朕是昏君吗?”

    太子诚惶诚恐,稳住声线:“陛下自践祚以来,收西川,定浙东,是一代明主。”

    皇帝往殿外看,说:“既然,朕不是昏君,那你看延英殿外头的这些人是奸臣吗?”

    一下把太子架火上烤,他嗫嚅着:“臣觉得他们不是奸人,只是,只是看不惯中贵人而已。”

    “那你知道朕为什么用中贵人吗?”皇帝心平气和的,很难得,太子只觉芒刺在背,摇摇头,以为皇帝要劈头盖脸就是顿臭骂,不想,他和颜悦色说:

    “东宫里,太子很信赖自己的小黄门。”

    太子惊惶抬首,“臣……”

    “不必急着辩解。”皇帝眼神深邃,“家奴么,再怎么兴风作浪,能掀出什么花来?都说权阉乱政,真是笑话,难道武将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不是国家最大的毒瘤?难道文官们坐吃等死,结党营私不害国祚?朕的几个家奴,最起码还在朕的掌控之下。外头那些人,整天找宦官的麻烦,不知道自己也是个麻烦?”

    皇帝说完,深深看太子一眼,不管他兀自茫然着,说:“你代朕出去,告诉他们,都回去,我不会见任何人。另外,让尚膳局送些精致菜肴来,算作补偿会食吧。”

    太子心有不安,很想问连文相公也不见吗?犹豫着呢,皇帝已经在两个小太监的簇拥下绕过帷幛离开了延英殿。

    他为难出来宣读口谕,群臣脸上的表情一下凝了,立马炸锅,喧腾一圈,见也无人搭理,对着那道牢牢隔开君臣的宫门悻悻然扫几眼,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