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良包扎完伤口,协助姒鲤安顿好人手,听说姜晏始终不肯离开摆放尸体的帐篷,哀悼、悲痛夏八娘、何十七与一干众人的死。他心知姜晏对夏八娘不见得深情,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待夏八娘算不得不好,许多郎君不知晓的事情他全都细心问询。

    起初以为是因为孩子,后被姬庆叫破,方知姜晏心里清楚夏八娘所怀的不是自己的骨肉,不明白姜晏此举为何,却又真实感觉到他的伤心不似作伪,除却悲恸,还有对夏八娘遭遇的愧疚。

    “公子。”

    原想劝姜晏先近些饮食,歇息一二,祭奠亡人之事慢慢操持不迟,如今一行人在途,援兵未至,本不是什么悲伤的好时机。步入帐中,却见姒弥已坐在姜晏身侧照顾。阿谷立于一旁,隐见忧色。

    向良眉心微蹙,向姒弥行礼后道:“适才见王后那边有些忙乱……”

    姒弥本是聪明人,听他一提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不很妥当,纵有不舍,仍道自己先去姒鲤那边,将姜晏交托向良照料。

    “照看公子是某应有之意。公子若身体使得,不如跟某去看卫娘子审姬庆。”向良作为过来人觉得内忧外患之际,仇恨远比伤心有用。至于仇恨是否会化作双面刃害人害己,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公子需要振作起来。

    对于原身来说,这或许会是一个好方法,但姜晏不是原身,不仅大脑里装着许多二十一世纪的心理学理论,所知所感比原身更复杂。他之悲恸,为夏八娘,为穿越后朝夕相处的何十七,为用命守护他的护卫,也为那个死于歹徒之手的自己。

    至于仇恨,坦白说,姜晏对姬庆只有厌恶与不解,没有恨意。

    懂得向良的好意,姜晏道:“也好。阿嫂,母亲那劳烦你照看。子善扶我一扶。”

    他一动原先包好的伤口即有鲜血溢出,阿谷劝道:“小郎,你伤成这样,不好乱动的。”

    姜晏摇头道:“不妨事,只要不碰水不叫伤口化脓就好。阿谷,十七为我牺牲,我心中沉痛,春娘是他的母亲,伤痛必然原甚于我。你俩素来交好,你去安慰安慰她”

    阿谷看着何十七长大,何十七跟她子侄一般,她尚且无法接受,又如何安慰别人,垂泪道:“丧子之痛,我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再说这里……”

    “这里有阿喜与母亲的人看着,不会有问题。”姜晏道,“也不用说什么话,只要陪着她,让她知道我们都关心她便好。你去,代表我去。”

    “哎,小郎,怪只怪姓姬的狠毒,不好怪你,你别往自己身上揽。实在要怪也怪十七这孩子没有好好习武,没能护好你……”

    他们全是姒鲤的家奴,何十七也是,为主人用命,天经地义,如阿谷所说,幸亏姜晏安然无事,否则真要怪何十七保护不力。

    姜晏扶住向良的右臂缓缓道:“十七已经很护住我了。”

    走出营帐,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姜晏这才发现,从禹城出发至今,已从夏末初秋走至深秋,空气中早已有了徐徐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