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嗣宗再次被架票的消息,是杨承祖回到王府不久之后听说的,看他那模样,仪卫司的人吓了一大跳。等到听说他经历了那场打砸,又保护了钱夫人后,有几个同僚便来说笑话打趣。只有陆炳面皮绷的比较紧,盯着杨承祖看了半天以后才道:“这伤口包扎的……实在是妙手。让小弟,再为大哥重新弄一下吧,可能好的会更快一些。”

    等听到这个消息,杨承祖皱了皱眉头“二世祖在这个当口出事?这倒是巧了,听说还死了人?”

    “是,张都督的亲信扈从张忠,被发现死在驿站里,是被人用刀刺死的。这案子现在闹的很大,衙门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我们锦衣卫也得出马。”王立本的一张脸已经成了苦瓜,这种案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锦衣卫都不会落好,他能高兴才怪。

    “不但被架了票,还死了人么?”杨承祖边听边琢磨着,只觉得伤口又有点疼了,“算了,你的人撤吧,别跟下去了。没什么用,我估计这事,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你们发现了什么怕是也改变不了,抓紧时间,往府里搬东西吧。”

    “你是说?”

    “恐怕就这一两天的事,让大家早点做准备吧。现在已经不是做事的时候,而是到了止损的时候了。多弄走一点是一点,多保住一些是一些。”

    “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是不是……还能再努力一下?”王立本的胖脸抽搐了一下,干笑了两声

    “杨仪正,你不清楚,我在家族里虽然是长房,可是从小就比较笨,除了会吃,别的做什么都做不好。读书读的不成,练武也练不好。出来做生意,也是马马虎虎,也就是勉强维持不赔本就好了,家里对我从寄以厚望,到我不出事就好。这种滋味,你是不明白的,就算当了这个百户,也是看我是长房子弟,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而抬举我的,说实话,我这次真的想做成点什么,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行,只是为了让家里人不再对我失望。我这件事,是真的用心了,甚至自己拿出钱来发赏钱,下面的儿郎,也真的用了命,或许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杨承祖拍拍他的肩头“王百宰,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这步,真的……已经没的玩了。你想想看金刀帮、铁拳门,你的命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值钱,不要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你有做事的心,将来就一定有事做,毕竟乱民不会在这里长期待下去,将来的安陆,还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你还怕没官做么?”

    王立本也明白,自己是兴王这条船上的,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管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行,都只能跟这条路跑下去了。杨承祖道:“你和你的人从现在开始,就负责一件事,帮着王府的人搬家。把能转移的人,都转移进来,能转移的家当,也都转移进来,我不想保住多少人命,但是只要是跟咱们有关系的,能保一点是一点。”

    一挂挂大车,从四面八方向王府驶来,蒋氏王妃的亲族,王夫人的一些亲属,还有王府属官在本地的亲眷。这些关系散发开来,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这多亏之前杨承祖用霹雳手段收粮,保证了府库的充盈,这么多人进来,也不至于有人真的会饿肚子。

    王立本与徐震两人带着人手,在那里负责往来车辆人员的检查,徐震作为地头蛇,这次也算是孤注一掷,把本钱押在了兴王府上。如果这一宝押空,他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按说这么大的动静,本地官府肯定会有所察觉,只是从王立本那反馈来的消息汇总过来,现在的万同,还真是没有心思和精力,去顾忌王府了。

    “骚乱已经开始了么?”

    “是啊,得亏我们把人手撤下来的早,要不然,怕是真的就要抽不出腿了。”想起骚乱的情景,王立本还是有些后怕。那些人在粥棚那边开始闹事,有几个州里的幕僚带着衙役去弹压,本来只是例行公事的讲规矩,说道理,谁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有人大喊起惩办杀人凶手。

    那天在小巷里杀掉几百人那事,已经在难民中传开了,人数也从几百人变成了上千人,又从上千变成了几千。原因也变成了本地人有意对外乡人的迫害,是一起彻底的阴谋。

    这段时间积累的怨气,自身处在的绝望境地,都是这些谣言滋生的理想土壤。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的闹,都能带来处境的改善,也让灾民们认定,会哭的孩子才会有奶吃。

    先是抱怨,接着是咒骂,最后就是单纯的宣泄。很多人将自己所受到的一切委屈,亲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幸都归咎到了官府身上,不知不觉间,自身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只差一个火星,就可以引发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