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厅内,丝竹声声,宋素卿面上敷了厚厚一层铅粉,手拿团扇,翩翩起舞。他虽然是个男子,但是身体瘦弱,步履轻盈,扮起女人几可乱真。今天虽然是官席,可是宁波商户头面人物也大半在此作陪。

    这些商人长期做夷人生意,算是眼下大明朝相对开化那部分阶层,对这种男扮女装的演出并没有什么反感,反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还有人抚掌大笑。

    鸾冈瑞佐的汉话说的也十分流利,他指着宋素卿笑着说“宋素卿能歌善舞,在鄙国又专门找人学过,这能舞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当然,与天朝上国的舞蹈相比,实在不值一提,能逗大家笑一笑就足够了。我们是小邦下国,没见过大世面,懂得东西不多,不过我们有一颗忠心,比起一些妄自尊大的乡巴佬,总是强多了。”

    他用手指了指次席,说的是谁不问自知。宗设谦道说是水土不服生了病,根本来不了,次席坐的,是大内家派的几名代表。其身份也是家臣这个级别,按照扶桑的标准,这些人都是有苗字的,并不是低等人员可比,也算是给了大明的面子。

    可是这些人的身份地位,都无法与鸾冈瑞佐相比,就算是瑞佐身边的几名陪臣,也比他们的地位为高。细川与大内氏日趋紧张,这种场合的会面,双方的言语自然可以想象的到。瑞佐抓住所有的机会,对于宗设一方进行讽刺,也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人的轻视。

    能够坐在首席和宁波镇守太监以及大明朝来东南视察武备的大臣同桌而饮,于细川家而言,这次的出使已经成功了一半。与出身武家的宗设谦道等人不同,鸾冈瑞佐本就生于豪商之家,家学渊源,做生意的本事比打仗的本事强的多。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出使的意义,还是在于为主家争取大明朝的支持,或者是看上去获取了大明朝的支持。大内、细川实力相若,如果细川家背后多了大明,不管是领内的豪族还是周边的势力,都要更倾向于细川这边,与大内氏开战时,手上的筹码就多了。

    比起这一点,生意上的得失,倒是小事。反正与大明做朝贡,是有赚无亏,也就是在赚多赚少上有点差距而已。这些人中,那个名为杨承祖的武官虽然年纪轻,但确实所有人的首领,据说是大明皇帝的亲信。只要结交上他,就能够在皇帝面前说上话。

    据他掌握的消息,宗设谦道一行人,似乎与这位宠臣之间有着不小的矛盾。似乎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与这位年轻的武将有矛盾,今天这个酒席,就是故意来打宗设等人的脸。他只要配合几个人,把脸打的响一些,就不怕没生意做。

    有这种觉悟,以及为自己主家扬名的想法,瑞佐词锋犀利,夹枪带棒,不时的发出阵阵笑声。那几名大内氏的家臣,闷着头一言不发的吃喝,似乎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持无所谓的态度。

    野人,全都是野人!瑞佐的目光中露出浓浓的鄙夷味道,一帮西国的穷鬼,又能懂的什么?这种酒席都不来,这次你们的生意,怎么做的下去?朝见,又怎么可能顺利?

    杨承祖的脸色始终不大好,整场酒席期间,也没什么笑容。固然是这种木偶似的舞蹈,不如自己家女人或是薛娘子那种活色生香的舞能勾起他的兴趣,更大的原因是,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严重,让他说不出的别扭。

    看看大内家臣那一席,他皱着眉头问着赖恩“你派去的人还没回来?我不是让你的人去请人,务必把宗设请来?他不来,我的心里总是不放心。”

    “恩主放心,他来或不来,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咱们吃定了他,惹急了咱们,就说他那勘合有问题,就连京师都不让他……”

    他的话没说完,贵宾厅院前忽然炸开了一个光球,一声巨响随即响起。这一声巨雷和闪电来的太过突然,在场的几名商人一时不防,吓的将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宋素卿的舞也被这一声巨雷干扰跳不下去,一脸茫然的看着外面,坐在首席上的人都能看到,院中似是冒了火光。

    “大概是天雷劈中了院里的树,来人,快去灭火。”赖恩倒是处变不惊,只吩咐了一声,自有几名仆人向外走去。瑞佐连忙拍着手“大家不必被这点小事阻挠,一切继续,宋君,请你继续的跳下去。”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已经响起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赖恩皱着眉头“就算是走水,也不用来这么多人,果然是一群饭桶。来人啊,关门,不要被他们搅了兴致!”

    两名侍从走向门首,就要将大厅的门掩上,杨承祖离席而起,大喝着“且慢,情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