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景侯夫人听着这般溜须拍马的言语,心下实在是不舒服。

    她本就是泼辣受不得屈的性子,又素来疼爱她那侄女儿,当年那丫头因顾居寒突然要与旁人成婚之事,在家又是要抹脖子又是要上吊,便是如今时过境迁了心中也还是放不下,她这做姑母的也跟着心疼。她和她弟弟原琢磨着,两家交好,他们也算他半个长辈,往日里相交也直称呼他的表字温若,总也算有几分熟稔。他新婚之时大约对那商女情热、不愿接纳沅儿,但等过个几年、情爱淡了,便可迎沅儿进门做个平妻,再如何、做个侧室也使得了,哪料这商女手段如此高明,五年过去了仍将温若哄得团团转,怎么也不肯娶了沅儿,实在是可恨。

    如今倒好,这商女走个路也要丈夫护着、入个座也要丈夫扶着,她那可怜的沅儿在远处瞧着这一幕,该是何等的心寒心伤?她一个做姑母的,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她眼明心亮,不像其余这些只会当哈巴狗儿的蠢妇一般眼拙,方才这商女听了那齐婴与萧子榆的风流故事,分明是有些伤怀的模样,可见她与顾居寒之间,也未必就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和美恩爱罢。

    一念既起,她便有意想多提那齐婴几句,只是刚要开口,却听击鞠场外山呼万岁,再来便见仪仗如云,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到了。

    魏帝高勉今年方至不惑之年,保养得宜并未发福,只是近年来对从南边传来的五石散颇为钟爱。那物虽则风雅、为名士所好,但长期吸食却不大利于四体康健,顾居寒就曾下令严禁军中士兵沾染,只是陛下不是他的兵,自然也就不听他的,不知昨夜是否吸了,才致今日击鞠到场迟了。

    魏后邹氏与魏帝年纪相仿,年轻时美貌惊人,至今仍荣宠不衰,母族邹氏当年并非显赫高门,但邹后得宠、邹氏亦水涨船高,如今国舅爷就官至宰辅,今日也伴驾而行。

    众人平身后一看,见大梁的公主今日也来了,她因与陛下尚未成婚,因而随行的仪仗礼仪仍是照大梁的公主规制在办。众人纷纷打量,见这萧子榆生得的确周正、明眸皓齿,但实则也称不上有多么标致,且她如今二十有六,已经不算年轻,脸色还略有些憔悴,更为美貌打了些许折扣。

    这棚下的贵妇人们心道:莫怪这位公主的脸色憔悴了,当着旧情人的面嫁给旁人,且那旧情人还是名满天下的齐敬臣,换了谁也是没有好脸色的!只是这公主搅和进了如此一桩艳情里,本以为该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该能同燕国公夫人一较短长才是,未料这姿色……却是略有些普通了。

    众人盘算过这一遭,便将目光极快地移开了,满场去寻那齐敬臣,只是……张望来张望去,虽则确实见到了不少梁臣,但衣着皆不达齐婴的规制,一时便有些茫然了。

    帝后已在高台上落座,大梁的公主也已入席,顾居寒行至驾前,向魏帝见了礼,又问:“恕臣唐突,只是今日怎么不见齐大人?”

    魏帝大笑,答曰:“朕尚且记得六年前敬臣来上京,也曾与温若于这击鞠场上有过一场胜负,当初是谁赢了来着?”

    下方坐着的国舅邹潜拱手笑答:“回陛下,当初那一场击鞠赛得极酣畅,可惜却未决出胜负。”

    魏帝点了点头,笑问顾居寒:“温若可是因此惦记今日与敬臣有个了结啊?”

    顾居寒低头而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魏帝极开怀,道:“那温若可要失望了,今早梁使回禀,说敬臣近日染了风寒,今日来不了了。”

    一旁的梁国副使韩非池上前一步,拱手笑言:“左相在赴魏途中还曾提起当年与将军的这场胜负,亦早有心要同将军一解当年遗憾,只是大人他一路舟车劳顿染了风寒,这次恐怕是要失约了。”

    不远处华棚之下,贵夫人们才是真正的深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