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瘦石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脸,一动不动,任由父亲抽打。陈敬亭抽了十几下,见儿子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甚至没有一点反应,他就像打在一块石头上一般,他忽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捂住胸口,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里。

    手中的玉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陈瘦石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父亲。父亲像一下子老了几岁,腰背都垮了下去,白天的威严荡然无存。他甚至看到父亲眼里有隐隐的泪光。

    他心里一疼,跪起身来,膝行过去,捡起那根玉带,双手托起:“爹,您的玉带。”

    陈敬亭清醒过来,盯着儿子问:“杨榛有什么好?他哪点蛊惑了你?”

    这下还真把陈瘦石问住了,他愣了半晌,道:“孩儿也说不出,可就是喜欢他。”

    “你与他到了何种地步?离开京城这些日子,你是否已召他侍寝?”陈敬亭的口气,简直像在审讯儿子。

    陈瘦石有些迷茫,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说厚积薄发么?那份情藏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像埋在地底的泉水,一旦被挖掘出来,便喷涌而出。

    “没有,爹。孩儿初到长洲,忙于接手各种事务,哪有闲暇顾及其它?杨榛他只是尽职地做孩儿的侍从与衙里捕快,他没有逾越。至于侍寝,孩儿还不曾……况且,孩儿是要娶他当正妻的,他并非嫔妾,何来侍寝一说?”

    陈敬亭握在椅子扶手上的十指有些痉挛,脸上的肌肉已经绷得像弓一样紧了,咬着牙沉声道:“你是小公爷,是要继承为父爵位的,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妄为,你想丢尽我与你娘的脸?你想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陈瘦石抬头,平静地道:“孩儿可以不要爵位,这爵位,就给二弟吧。”

    陈敬亭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响彻书房,在夜里听来惊心动魄。

    陈瘦石被打得身子一晃,手里托着的玉带也几乎滑落在地。他耳畔嗡嗡直响,半边脸都麻木了,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爹,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他磕下头去,“但孩儿所说,句句真心。请爹息怒,保重身体,早些休息吧。明日等孩儿见完陛下,回来任爹责罚。”

    陈敬亭无力地挥手:“滚!”

    陈瘦石起身,将玉带放到桌上,转身离开。陈敬亭闭上眼睛,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了下来。

    陈瘦石飞掠回劲院,看见杨榛屋里仍有烛光,心想,他莫不是疼得睡不着?想进去看看,又担心他看见自己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掌印,知道自己挨打会心疼,便隔着门说了句:“榛儿,快睡吧。”

    杨榛趴在那儿,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陈瘦石的点点滴滴,这个人就像麻醉剂,竟让他忘了身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