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阳惊讶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现在正气盟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刘苏儿沉痛地说道:“那是发生在汪九成大哥伤重不治之后,正气盟的人心涣散,我想用汪大哥之死来激励他们,让他们能够团结一心,我四处奔走,希望能够游说他们一起去跟女真大军拼了,大家嘴上说得好,我召集他们在洛阳集合,然后一起去为汪大哥报仇雪恨,当时我想,女真人虽然势大,但我们武艺精熟,就算不敌女真人,也总能落个杀身成仁的名声,然后我们定在端午节齐集,这些人无不答应得痛快,说到时候一定如约而至,唉……你猜怎么着?”

    朱重阳听他的口气也能猜出很多人没去,他叹道:“有些人贪生怕死,那也是人之常情,大部分人总去了吧?”

    刘苏儿冷笑道:“大部分人?别说大部分了,就连小部分都算不上,我让丐帮的人去通知他们,共有七八百个门派,我想一个门派派出十几个人,至少也有上万人了,咱们中土武林中人上万人,抵得上女真人的两三万大军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跟着问道:“当时去了究竟有多少人?”

    刘苏儿沉声说道:“只有几大门派以及和汪大哥关系匪浅的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号人,我当时一见这等情形,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不过当时我还不死心,怕众人因为战乱或者别的原因在路上耽搁了,因此我带着这一百多人在洛阳城外约定之处等候了三天,三天过后,我是彻底死了心,让那些百十来好汉去跟女真大军相抗,只如送死无异,因此我让众人都回去了,去找女真人复仇之心是彻底消散了,我心中不忿,前去女真人的大营中刺杀了女真人的几名将领,但眼看着女真人势力越来越大,许多汉人还倒戈兵戎相见,我更加心灰意懒,心知大势已定,正气盟也就此完了,我才收了手,否则以女真人后来对我的防备之心渐强,我再刺杀下去的话,只怕自己也回不来了,我回不来了倒也没什么,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就会没了父亲,因此我急流勇退,从此再也不问江湖事。”

    朱重阳愕然道:“在江湖上武林中,别说正气盟的人,就算是绿林中人,也该当知道一言九鼎的道理,他们既然答应了你,为何又……”

    刘苏儿摇了摇头:“你此刻听来兀自感到突兀,更别说我当时的震惊了,后来我曾问过他们,这等大事也能说不去就不去的么?可是人人都有不去的理由,有的也就是为了女人孩子,有的则说自己被什么事给绊住了等等,将心比心,我也知道和女真人厮杀多半无幸,我自己都生出对孩子的牵挂,又怎能去怪他们呢?因此在我问了几个人之后,我干脆也不再去问,这些人大义尚且能够空谈,还提什么小节?因此我也不再强求他们去做什么,我想如果女真人占领中原后胡作非为,横征暴敛,自有那血性之人带头揭竿而起,却没想到女真人入住中土自立朝廷后,竟能比汉人统治汉人时的天下还要兴盛,汉人百姓反而能够吃得饱饭了,我小时候做过乞儿,深知吃不饱饭的苦楚,俗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什么民族气节,什么汉人大义,吃饱饭才是最基本的,既然现在比前朝还好,百姓也不会想着作反,我再嚷嚷着赶走胡虏,又有什么用?与其做那无用徒劳的事,不如干脆退隐江湖……”

    说到这里,梅嫽提了水壶过来,又给两人被子里装了茶叶,然后用刚烧开的水冲开,接着白了刘苏儿一眼道:“这么多年也没有饿着你,还提你小时候要饭的事干什么?好荣光么?我嫁给你这个臭要饭的,难道我脸上就有光彩了?”

    刘苏儿哭笑不得,一边挥手让她出去,一边口中说道:“去去去,我跟朱世侄说话,你这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梅嫽用手在刘苏儿肩膀上扭了一下,看着刘苏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才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刘苏儿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嘟囔着:“好凶悍的黄脸婆……”

    朱重阳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打情骂俏,心中只觉得平和和向往,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能找到一个能后相伴如此自然的女人。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刘苏儿端起茶杯对朱重阳道:“你尝尝这个茶怎么样?”

    朱重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刚刚用烧开的水冲出的茶还十分烫嘴,抿了一口后,朱重阳伸着舌头道:“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苦?”

    刘苏儿笑道:“这个茶就叫做百姓茶,老百姓就喝这种茶,这种茶虽然没有好茶的香味以及醇厚,却久喝不腻,喝多了也不用担心浪费钱,喝得时间久了,反倒觉得好茶没有滋味,而且茶味流于表面,这种茶刚喝时觉得苦,习惯了以后,在苦之后还能体会到一点点的甜味。”

    很少有主人这么称赞自己的茶的,朱重阳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刘苏儿表面上是在说茶的事,其实是以茶喻人,好的茶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或者名门正派的大弟子,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看着衣食无忧,却又不是过日子的人,倒不如沉下心来,抛去名利,反而更能体会到生活的三味。

    朱重阳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浮在杯口的茶叶,不管刘苏儿怎么夸得天花乱坠,苦茶总是苦茶,朱重阳还是喝不惯,他喝了两口后放下茶杯,对刘苏儿说道:“前辈说得不错,正气盟迟早会因为各种形势而消亡,就算是家父没有离开,也不过是让正气盟再顶着一个空壳子多坚持两年而已,此事无论如何都非前辈的缘故,而家父应是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在我来中原之前,只字不提关于正气盟的事,否则……否则若是他认定正气盟定能维持下来,又岂有不跟我提起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