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大雪稍停,天气便愈发冷了。

    街道清冷,只奚落几人,万物逝去,仅远处的几棵松柏还翠绿挺立着。探过叶片之间的缝隙,依稀能看见清灰的砖瓦和被雪盖着的石梯,赤红的大门紧闭着。

    “公子,家主让您进去。”吴管家出来,瞥了眼屋外哭的满脸泪花的老老小小后,走到人群最后,对皱眉站着的男人说道。

    严则之颔首,大步朝屋内走去。抬脚跨过门槛时碰撞出一声闷响,身子趔趄了一下,站稳后,才朝床榻走去。

    彼时,吴管家已然将房门关上。

    床榻上平躺着的人面色煞白,眼睛半开半合,听到门口的动静时,缓慢转过来,“阿则……”

    他的手从被褥中伸出,嘴唇干涸,裂开几个口子,看得见里面淡粉色的肉。

    严则之神色复杂,上前一步握住他伸出的手,蹲在床榻边,喑哑道,“父亲!”

    “阿则……”严商使力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严则之的,深呼吸,眼睛拼命睁大,“阿则,我如今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估摸着,也撑不了几年了。这剩下的日子,为父想去荆州,去看看你母亲的故乡。你要记着,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待我离开扬州后,咳咳……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经营严家的产业……咳咳,……”

    严则之赶忙端起放在春凳上的茶水,服侍严商喝下。末了,拍着严商的背,为他顺着气。看着咳得满面通红的父亲,拳头紧握,眼底的担忧一览无余。

    茶喝毕,严商气稍稍顺过来些,停了一会儿接着道,

    “阿则,你可知道你顾伯父家的小女儿,顾离原?”

    “儿知道。”顾家小女儿,杏眼桃腮,天生丽质,是扬州城中有名的美女。

    “那你可记得,你与她曾定下了娃娃亲?”

    严则之颔首,眉眼低垂,目光放空。

    尘封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

    他怎会不记得呢,这门亲事是他当年死皮赖脸哭着鼻子要来的。只是那时年少不知事,后又随着父亲离开过扬州一段时日;回来后,听闻顾伯父离世的消息,两家便少了往来。

    如今大了,也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见无人提及,便只当这是两家父母之间兴起的玩笑话,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