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沧的头发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如墨般披散在身后,显得那张小脸更苍白。小小的个头倒是留着长长的头发,几乎有三尺多长了。到了春天,她的寒症好了一些,但终归总是一副元气大伤病怏怏的样子。

    当她醒来后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残忍暴虐的气息,当她在朝堂外看到模样大变的巫姮时,她终于知道这源头来自哪里了。

    巫姮的脸依旧倾国倾城,但却明显年轻了很多,分明就是一个二十出头艳丽无双的年轻女子。仔细看去,她眼中的巫印较之从前清晰了不少,但巫沧却敏锐地从中看出了些许不祥的猩红。于是巫沧第一次正眼看了她,她也回看过来,笑得妖里妖气,娇声喊了声姐姐,对巫沧有的没的寒暄了几句,却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几个字的回应。巫姮讨了个没趣,只好兀自昂首走进了朝堂。

    巫沧跟了进去,刚刚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祁冲看到了忙叫人上了把软椅,连连叫她快坐下。她也没有推脱,道了声谢便大喇喇坐了。

    早朝持续的时间并不很久,祁冲百无聊赖地坐在当中的王位上,时不时拿眼神瞟一眼巫沧。

    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久违朝堂之上的巫沧那日有一些反常,从前的她向来都是站得笔直,而今多日不见却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连那气质都有些慵懒了。本来坐在软椅上已是不成体统,她还斜倚着,一手扶额,闭着眼,无视众人,仿佛是彻底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卧房一般。

    嚣张,太嚣张了!所有人心里都这么想,却又都敢怒不敢言。他们都还记着巫沧那日在朝堂之上的神威,转念想想,这种人物嚣张些也是应该的,便也释然了。

    只是苦了个别离巫沧比较近的大臣,他们分明感觉到以她为中心散发出一种异常恐怖的气息来,仿佛是在那里盘坐了一只什么上古巨兽,压迫得人抬不起头。虽然她的表情如同从前一样无忧无惧,不喜不怒,但比起以前的巫沧,此时的她更叫人心中胆寒。

    没人知晓她到底想干什么。

    巫师们由于五感敏锐,更是深受折磨,他们和巫沧在境界上差别太大,实力上的悬殊带来的压迫感几乎快要让他们无法顺畅地呼吸。

    禺尘始终垂手而立,眼睛没有离开过地面。看得出他也不怎么好受,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愚蠢的好奇来。

    众人预想中将发生的恐怖事件并没有发生,早朝顺利结束了,群臣如释重负地退场,巫沧始终保持着假寐的姿势没有变过,直到巫姮打算走出门的时候她叫了她的名字“巫姮,你等一下。”

    巫沧从未叫过巫姮“神巫”,她甚至不屑于跟巫姮多说上一句话。巫姮虽对此心有怨恨,却也毫无办法。巫姮听到她姐姐叫她,身形一滞。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好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至于露了怯,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巫沧努力装出一副懵懂的表情问道:“姐姐有何事要找妹妹?”

    巫沧依然没有动上一分,连眼睛都没有要睁开的意思。这时朝堂中众人走得都差不多了,不少人有心想看看热闹,转念一想怪危险的也就作罢了。

    也有不怕死的,那个人就是祁冲。

    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自王位上一路小跑下来,坐到巫沧的椅子沿儿上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嬉皮笑脸地挑了一撮巫沧的头发绕在自己的指尖上把玩。

    “巫姮,近日来你可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巫沧问话的时候是不看人的,她虽眼眉垂得很低,却并没有行术,只是语气淡漠地问着。

    巫姮听着她这兴师问罪的提问,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些被巫沧颐指气使,疏离无视的日子。她发现自己有快要颤抖起来的迹象,看来童年时光中巫沧给她留下的阴影至今依然没有丝毫的减退。可如今她分明已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孤独无依的小女孩了。她掌管祁国和家族事务长达数十年,早已过惯了高高在上女王般的日子,当年她忍得,如今却说什么都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