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敏一行人出了荣国府南下往淮扬去了,路上又有好一场大雪耽搁了,好在终是安全回至扬州。

    黛玉归家时,外头正下着雪粒儿,虽有些草木在,也叫这方雪景隐没了去。早有丫头婆子撑伞迎了上来,前头扶着贾敏下了车,待到扶姑娘下车时,林府人倒叫吓了一跳,好大一只鹤跳了下来,嗝嗝叫着在那里扑棱翅膀。

    这白鹤在车上困了好些时日,路上不得已寻了补给,又不肯离了黛玉半步。此时知得众人得了住处,乐的了不得,闲庭散步起来。

    琉璃、璎珞自扶了黛玉下来,黛玉遮着个小巧斗笠,笑道:“你们莫怕,这鹤原是我带来养着的,不伤人。”众人这才散了。

    贾敏亦是知得的,吩咐家下人热热的烫一壶酒来,叫大家喝了方不受寒,又有黛玉另外置办热汤水。当下林府上下忙起来,众人皆面带喜意。

    贾敏管家是赏罚有度的,事情办的好了自有你的好处,办的不好了按着册子上记几笔,未若某人某月办差了某事,需承担一令费用更兼罚银若干。虽严苛些,年下分利却是多劳多得的,底下人宁可勤恳些得分红,也不愿偷懒躲乏叫训斥罚钱的。

    这两月里贾敏不在家,林海哪里肯为这些事费心思的,只教大管家统领了去,前院后院一起管着,虽也整理有条,却没得油水,一干人又不敢怨大管事的,都在心里盼着太太归家呢。

    黛玉去了褂子和斗笠,这厢热汤水呈上来。又有丫头捧盆热热的水搭着帕子来,琉璃试了下水,这才给黛玉擦脸洗手,一面叹:“姑娘生的愈发好了。”黛玉倒是笑了,推了推琉璃的手道:“好姐姐,没来由说这个做什么,怪臊人的。”

    琉璃伺候黛玉用完热汤,这才蹲身道:“如今姑娘才七岁,我们在贾府也久了。”

    “我看他们家那个宝二爷面上是个有礼的,却爱往姑娘们房里走。虽我没读过什么书,跟太太久了也知得,‘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太太在呢,他亦是如此,可知是不能改的性子,姑娘往后可要远着些才是。”

    黛玉情知是对的,却扮起愁来哄她道:“若是年后老太太单叫我去了,可怎么办呢?”

    “叫太太回了倒是不好,可若……”琉璃正在那想呢,抬头却见黛玉在那里笑她,也笑起来装个恼道,“姑娘很会耍我了,我可去了。”

    “去罢,教你去歇一会子,我也自在。”黛玉说罢即往床上一躺,翻出枕头下一本旧书来在那看。

    琉璃等人收拾了自去不提,又为新来的紫鹃——如今黛玉因说家里有个鹦哥鸟重了名,便改叫“紫鹃”了——引去大丫头房中休息。

    屋子门已是合上了,却有那只白鹤在窗外走,又从窗户探头看黛玉,在那嗝嗝叫唤起来,扑棱两个大翅膀,瞧着怪凶的。这是自个儿不会开门、身量又大,打量要黛玉开门了。

    “哪来的鹤?”林海方才结了一番事务,闻得妻女归家,便急急来探,身边倒是没人跟着。见有只鹤伸头在黛玉窗户那怪叫,上前去拎着个鸟脖子扯将下来。

    白鹤倒像是被拿中了命门,也不叫唤了,蔫吧整个软在林海手里,外面看着倒像是死在那里了。林海也是呆住了,正要唤人,黛玉早迎了出来,道:“爹!”。

    林海应了声,松手扶着那鹤,对黛玉淌泪道:“玉儿快去唤家人来,爹作孽了,这鹤看着实的,怎么这般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