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给槐树喂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重六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天旋地转的。他哼哼几声,用手扶着额头,等到眩晕过去了,才发现手臂中的树藤已经不见了。

    那些较大的树藤依旧如鸟巢一般围在四周,生命的热度透过那些夹在木头中的肌肉和粘膜脉动出来,给重六那缺失了不少血液的身体传递着温暖。

    他转过头,却看到祝鹤澜就躺在他旁边,头侧过来冲着他的方向,双眼依旧闭合着,呼吸缓慢悠长,显然还未醒来。

    重六好像还没有见过祝鹤澜如此毫无防备地入睡的样子。

    他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轻轻地将身体侧过来,面对着祝鹤澜。他仔细地看着掌柜平和的睡颜,因为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鸦羽般漆黑的长发、墨画般挺秀的眉毛、眼皮上精致的褶皱还有翘起的长睫、那在微光中透着一点点红晕的鼻翼…掌柜不是重六见过的人中长得最美的,甚至都不是第二好看的,但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却越看越觉得好看,到后来甚至有些惊叹起来。

    那眼皮下的眼睛,究竟看到过怎样的世界。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下,跳动的又是怎样的真心?为什么他怎么都猜不到呢?

    鬼使神差地,重六伸出手,轻轻碰触着掌柜那披散在树藤上的长发末端,把一缕发丝轻轻卷在自己的指头上。就在此时,掌柜的眼皮动了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吟。

    重六闪电般的速度收回偷玩掌柜头发的手,转过身仰面朝天闭上眼睛。

    祝鹤澜苏醒过来,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虽然失血很多,但由于他体质特殊,恢复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倍,因此此时也不过是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涨,内脏没有什么更严重的损伤或衰败。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笼罩周身的暖融融的感觉令他发出懒散而舒适的叹息。他举起手臂,看到伤口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移动手臂的间隙里,他意识到这温暖的感觉不仅仅是来自槐树,还有在他身边睡着的另一人。

    祝鹤澜转头,便看到重六躺在他身旁,似乎还没有醒。

    他一时有些恍惚,大概是不习惯这种一醒来身边有人的感觉。

    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惊奇。

    世俗人家夜寝昼起成双成对,可是这种感觉吗?

    他看到重六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那种奇异的感觉又重了几分。重六最近时常会在他的心口引发这样难以形容的酥软、酸涩中带着一丝微疼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