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皮匠、屠夫、毛毡工都被征召去了。

    农民克劳斯守在村口,苦苦求着来征召工匠的管事老爷是否知道他女儿乔安的消息,这大半个月里每一天他都过得无比煎熬,白天夜里地吃不下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乔安可怜惨死的场景,只觉得心肝脾肺都浸在冰水里般寒冷刺骨。

    “你尽可以放心,她在那边过得好日子哩。”这次来招人的管事跟上次不是同一批,是劳伦斯手底下干活的官员,自然不知道什么乔安,但他也对劳伦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那姑娘定然活得好好的。

    ——工地上有人病伤死亡那都是必须详细写进汇报的重要内容,老实写了会被领主老爷摁着臭骂写检讨,但不写就是隐瞒减员想贪领主老爷的粮食,敢把手伸到领主老爷的口袋里,下场没有人想亲自尝试。

    他们至今都没弄明白领主老爷是怎么做到足不出户却对工地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了如指掌,材料多了少了监管是不是偷懒了,似乎在他们开始汇报之前领主老爷就已经心里有数。

    对此再怎么想也只能归为他们中出了叛徒,因此他们这些管事间互相很难建立太好的关系,更糟糕的是有人自觉找到了往上爬的路,偷偷地监视同僚向领主老爷打小报告,指望着以此得到更多的好处。

    回忆起最近这段糟心劳力的疲惫生活,管事不由得长长叹气,他拍拍神色惶恐要跪倒在地的克劳斯,“过些日子工地会放一日短假,你就能见到她了,看看你这憔悴样子,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你才是去做工的那个了。”

    “领主老爷是个讲规矩的人,你莫要违背他,日子总能过下去。”管事不知道是在对克劳斯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是干活干得魔怔了。他摇摇头,摸出几个铜币丢给克劳斯,“去买些吃的填填肚子,放宽心好好睡一觉吧,要是之后实在担心,等下次你女儿走的时候,你陪着她一块来就是了。”

    克劳斯捧着铜币怔愣,他想跪下亲吻这好心管事老爷的衣角,却是刚松下一口气,就头昏眼花得站都要站不稳。

    管事的也没心思跟个农民多纠缠,他还赶着完成自己的工作,按道理他这样跟人说闲话要是被领主老爷知道都是得罚钱的,毕竟他们这些管事不仅吃着喝着领主老爷的粮食,还拿着每周十几个铜币的工钱呢。

    路西恩的管事们从各个村子征召到了百余个皮匠、屠夫还有毛毡工,此外还有几个做木石雕刻的雕工。这些手里有技术的工匠今年虽然生意不好但还没到熬不下去的地步,又大多有些积蓄和威望,是以前一轮征召劳役时他们都顺利轮空,可这次领主老爷指名了要哪些人,还通过工会下了最后通牒,他们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从来没有哪位贵族老爷这么大规模地征召过工匠,还规定了要他们带上全套工具,在管事和护卫的包夹下全速往某个地方进发。

    工匠们不知道要去哪里,壮着胆子去问管事也只能得到“领主老爷大恩大德,有大生意要给你们做”这样听着就不靠谱的回答,只能惶惶不安地跟着往前走,安慰自己去做段时间白工就能给放回来——这样的事时有发生,维尔维德的贵族老爷们不是人人都懂什么叫买卖公平。

    心里头揣着事情,他们也就无暇惊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平坦宽敞的道路,反倒被这完成度可怕的工程吓得不敢下脚,恍惚觉得脚下踩着的尽是劳役的血汗尸体。

    从不同村子征召来的工匠急行军近一天后抵达了目的地——道路旁是劳役们住过的集体宿舍,道路完工后劳役转移去另一个工地接着干活,这片距离几个魔兽森林最近的集体宿舍就拿来给工匠们重复使用。

    皮匠和皮匠住在一起,毛毡匠和毛毡匠住在一起,屠夫自然也和屠夫住在一起,他们被草草分了房间赶进去放下行李,房间里有火炉和一点干柴,他们只得了一小会空闲啃啃面包再喘口气,就又被叫出去带进了旁边的平房里。

    集体宿舍旁边是新建的数十间宽敞平房,每间屋子都只有一层,但面积足有四五个普通屋子那么大,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里面悬挂着昂贵稀罕的魔法灯,把昏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这些工匠未来一段时间工作的地方,管事指给他们哪间是屠夫的屠宰场哪间是毛毡工的工坊哪个又是皮匠的工作间,考虑到这些事情都需要大量用水,平房贴心地建在了河边,还沿着河道挖出了几个蓄水池,便于他们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