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金陵城江宁县,金陵府衙,响起的鼓声传遍了前后,正在衙内后院休息的金陵府同知,署理知府事的贾化,在妾室娇杏的服侍下,穿上了罗纱织成的小杂花纹青色团领、前后各有一块白鹇补子的衫袍,配好银钑花束带和一个银鱼袋,戴好乌角幞头的乌纱帽,站在穿衣镜前左右看了看,果真是仪表堂堂,颇有威严。

    贾化拎起前襟,往前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鲁师爷:“刘状元郎一行人什么时候到?”

    “回太尊大人,滚单说是明天下午会到。”

    “都安排好了吗?”

    “回太尊大人,都安排好了。明天府牢的宋押司带六十名牢子去码头交接,白捕头带一百民壮快手压阵。金陵兵备使那边也回话了,明儿一早会派一幢的人过去,在外围警戒着。”

    “哦,那算是万无一失了。这回圣旨叫把两浙勾结海贼的次犯交由南都留后府刑曹和监察厅会审,看押的担责却是交给我们金陵府,万不可出了纰漏,状元郎可是会杀人的!”

    “回太尊大人,小的们知道轻重,万不敢误事。黎通判,萧经历、许都事、王典事等人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挪腾监牢,加固防备。这是通天的两浙大案,左右参议、按察使是悉数解押递京。还有地方州县,夺职拘押的上百,谁也不敢马虎。”

    “嗯,那就好,尔等知道事体兹大就好。”

    鲁师爷见左右无人,凑近来低声道:“太尊,这两浙大案,怎么就发到我们南直隶来会审了?”

    “留在金陵会审的,都是七品以下的小虾米,京里的大老爷们没精力去打理他们。”

    “老爷,这两浙一家伙拔了上百个坑出来,光是五品的就十几二十个,老爷就没些想法?”

    这师爷是贾化用久了的,又有些亲戚关系,所以许多事都不避着他,专门负责些机要勾当。

    “怎么会没想法?只是才右迁到这金陵不过数月,再想也动不了啊。”

    “老爷,后天来金陵交接人犯的刘状元郎,听说跟贵宗亲荣国府有亲,何不攀谈一二?刘状元郎虽然品阶不高,却是奉旨会办此大案的主官,简在帝心,又有恩师烟溪公坐镇吏部。他要是肯说句话,大人便可以会办协理的名义去了两浙,按老爷的品阶,要是能署理两浙转运使或按察使,最妙不过,案一落定便能转实授,五品升四品的天堑,一跃而过。”

    看到贾化沉吟不语,有些动心了,鲁师爷添了一把火,“东家老爷,虽然大人现在署理金陵府,旁人都尊你一声黄堂令尹、五马太守。可是老爷啊,从同知转知府,却是一道地坎,非得转过一两任才能磨勘升阶,一耽误又是年。现在两浙那边有了天大的机缘,天予而不取,必遭天谴。东家,这官场上是万万耽误不得。”

    鲁师爷最清楚自己的东家,真真的餐腥啄腐之辈,甚至愿意做被绣之牺。前些年中了进士,捱风缉缝,不几年就钻营到了六品知州,也算是位厉害人物。只是那几年青云得意,让他在任上有些目中无人。贪酷之弊,又恃才侮上,引得上下左右同僚皆侧目而视。不到一年,就被巡察御史参了个“生情狡猾,擅篡礼仪”,州里、省里又一并落井下石,直接落了个革职。

    鲁师爷虽是贾化同乡,沾些亲戚,从其做知县起便被聘为幕友,当时贾化去了职,也只能另寻了门路谋生去了。后来听得贾化去了巡盐御史林如海老爷府上,给林家小姐做了西席。没两年便护送林家小姐去了京师投亲,得林老爷引荐,攀上了荣国府贾家,认了宗亲。有了贾府照拂,贾化得了起复,没三四年擢升至今。

    其实鲁师爷很佩服东家的,不仅才华过人,更会做官。贾府能助他起复,却没法推他到现在这个官职,贾二老爷自个都才几品?贾化能转任金陵同知,完全是驽马十驾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