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一天的上午,郑延和陆战生接到了革委会的通知,作为即将下乡的知识青年,他们被破例允许在非探视期间去看望他们的父母,作临行前的道别。

    陆云庭所住的隔离室是一间五六平米的小屋子,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墙上里到处都贴满了大字报。

    陆战生被带进屋的时候,陆云庭正在书桌前伏案写着交待材料,他听见动静之后回头,可一看见儿子,眉间就立刻蹙了起来。

    陆云庭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英俊,眉目疏朗,陆战生遗传了父亲的强大基因,俩人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然,不光是相貌,脾气更像,都是动不动就发火,急了还上手那种。

    所以陆战生是多少有点忐忑的,因为陆云庭已经知道了他自作主张报名去下乡插队的消息,他不确定陆云庭是什么态度,不知道会不会上来就先给他一顿打。

    但陆战生也是着实没想到,陆云庭蹙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怎么瘦了这么多?”

    虽然这句话语气里也带着些许怒气和责怪的,但陆战生听到之后心里的忐忑几乎是立刻就散去了。

    并且,情绪还一时间有些得寸进尺了似的,他还觉得委屈了起来。

    亲爹被关着不在身边,贺知也不理他了,这段时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没人疼没人管的,整天吃不下也喝不下,心情还差,能不瘦吗?

    眼看儿子这就撅起了嘴,脸越拉越长,陆云庭倒是有些无奈了,叹口气,然后放下笔,起身去把孩子拉到床边坐下,揉了把他的脑袋。

    “臭小子,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了,跟爸说说?”

    陆战生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跟他爸直接说贺知不管他了,让他爸去给他做主吧,人贺知本来就没有义务管他。

    “没什么。”陆战生撅着嘴说:“这不是马上要去陕北了吗,焦虑。”

    “....”

    这话一听就是口不对心,陆云庭直接给气笑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自己清楚,陆战生从小脾气虽然又倔又硬,但心是出了名的宽,也很野,他要心里没装点别的事,别说去陕北了,就是去月球他都不可能会焦虑,他只会像匹脱缰野马,无比兴奋。

    不过,就算陆战生不说,陆云庭大概也能猜出来,因为陆战生很少能有情绪低落到这个程度的时候,从小到大仅有的那么几回,基本都是因为跟贺知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