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周果真如此回应?他怎么会来到了圉城?”

    雍丘乱军营地中,陈光听到高熙归来转述,双眉顿时深蹙,已是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了凝重。而帐中其他人神态也都不轻松,或是沉吟不语,或是低声询问高熙此行细节种种。

    眼见众人神态语调多有凝重乃至于审视,高熙一时间心内顿生羞愤,他今次前往圉城求和,可谓冒了不小的风险。须知眼下正是两军交战之时,乱军刚刚斩杀许多淮南士卒,即便是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可谁又能保证淮南军能守规矩、不害他泄愤?

    所以,他此行真是冒着杀身之祸的危险,在圉城又被沈维周那少年得志、目中无人的狂徒羞辱一番,结果回来还要面对这些人的质疑斥问,心内不免便生屈辱之感。

    所以在耐心回答过几个问题之后,高熙的语调也渐渐变得生硬起来,说道:“熙本庸劣之才,既受诸公遣用共谋生机,浅才历尽不敢怠慢。沈维周其人,自恃名高兵重,不以青眼加人,厉声羞辱。或是只因后进愚钝,诸公若是存疑,不妨再遣贤良往见!”

    众人听到这话,神态一时间都有几分尴尬。而陈光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察觉到高熙态度的生硬,继而便强笑一声说道:“非是长者不恤高郎远行辛苦,实在此事关乎众家来日归宿,难免情念过切。高郎今次赴险以行,无论结果为何,在座都要心念此惠,暂且归营休息,待到养足精神,再来归帐议事吧。”

    高熙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才稍有好转,自席中站起对陈光作揖,而后便退出了营帐,却不再理会旁人。

    “岂有此理,这高三郎越发的目中无人!”

    待到高熙离开后,席中顿时便有一名中年人冷哼说道,至于其他人脸上也多流露出不忿之色,显然对那高熙的无礼存怨已久。

    “高郎毕竟年轻气盛,诸位也要稍作体谅。他今次前往圉城,也实在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陈光苦笑一声继而说道,他虽然是这些人名义上的主公,但事实上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更近似一个联盟,无论实力还是威望,陈光不过是稍占优势而已,远不足以让人言听计从。

    “陈公虽然一味关照体恤高三郎,可是这小子未必识情。他自恃亡父死战之遗泽,向来情远于众,多有孤厉怨言,只道人人都欠他许多。今次前往圉城如此结果,我倒觉得是这小子自己坏事激怒淮南沈都督。毕竟今次淮南所进,受害最深便是他的门资,今次一行或是罔顾大计,只知一味泄愤!”

    那稍显矮胖的中年人继续说道,语调中对高熙充满了不满,似乎双方积怨并不只是寻常应对失礼那么简单。

    其人话音刚落,另一侧席中便又有人不悦道:“谭君这么说,似是有些薄于人情。去年淮南沈牧进掠外黄,若非高恭奋战断后,包括谭君在内,只怕都难从容退回。如今高恭已死,唯遗三郎一子,凡乡亲贤长,俱有看护之责,即便三郎有错也该善言劝导,怎能不审事实便随意猜度?”

    矮胖中年人谭君听到这话,脸色不免略显羞赧,而那人又转望向陈光继续说道:“其实我本就不看好陈公派遣三郎前往乞求休战,那沈维周气盛凌人,欺世盗名之贼,怎么肯甘心放过我等?唯今之计,实在不宜再作苟全之想,正该壮养士气,力战却敌!”

    陈光闻言后,眸底泛过一丝怒色,凡事说来容易行来却难,那沈维周一直都在叫嚣要取他性命,若是有打败对方的可能,他又怎么会有求和之想。问题是根本就看不到成功的可能啊!

    这群人名义上虽然奉自己为主,但实际上各自最关心还是他们各自的利益,大量部曲荫户堆积在后方雍丘,根本不往前线去派。比如那个高熙,如果不是今次淮南军进攻的方向恰好是其家范围,陈光也指挥不动其人率部力战以及遣其出使。

    他们根本只是将陈光当作顶在前面的一重篱障而已,即便是兴兵为乱,也根本就没想过要创建什么功业,只是想尽可能保全自己的乡土实力。像这个发声表示要顽抗到底的杨召,其家居于如今远离前线战区的仓垣,其人所提议顽抗,不过是希望前线各门户能够多多消磨淮南军锐气而已,如果雍丘这里抵挡不住,其人或许即刻投降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