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艾这番话,让众人眼神都为之一亮。

    是啊,即便不言过往,单凭淮南军在这一战中的表现,便足以杀得人胆寒肝裂。这根本无关乎士卒精勇与否,而是完全不同层面的战斗。

    在座这些人,本来就是邺地军队的一部分,对面实力几何,他们多多少少也是有所了解。哪怕他们眼下还未归降,扪心自问,类似的战斗,他们自己又能坚持几场?

    想到这里,众人心内不乏庆幸,最起码眼下他们不需要再面对强大的淮南军,而是身在同一战线。而且正如谢艾所言,原本末进微士,汲郡一战之后,便将要名扬天下。包括淮南沈都督在内,淮南许多将领算起来都不过是最近几年声名鹊起、为世人所知。

    像淮南军这样的军队,可以说是凡为将者俱都梦寐以求。如此雄兵在手,何愁功业不能创建?往年他们多少都有感慨时运不济,坐望诸多杂胡丑类啸傲于世,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又能否把握得住?

    想到这里,众人神态俱都变得热切起来,敢于乱世操戈求存者,谁又会是自甘平庸之辈?往年或是欠缺时运,或是实力不足,只能沦为守乡之豚犬,困顿于一隅。

    可是现在,淮南军大势而来,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而河北石赵仍是四分五裂,各自为战。哪一方更有前途,无需多言。他们未必不能乘风蹈浪,因势而起,日后能否俾睨天下,便在今日取舍之间!

    旁人尚在沉吟之际,那铁了心要追随淮南军的王光早已经离席下拜,语调亢奋道:“生为诸夏血脉,长以沦落胡治为恨。只因才庸力弱,担心引祸乡土,不敢决然杀胡。如今王师北来,痛挞胡虏,大壮晋人血气。当此时,若还甘心为贼胡所制,不敢奋起命争,乃是天生下贱,死不足惜!”

    “讲得好!”

    谢艾在席中听到这话,拍掌为这降将喝彩起来。

    王光受此鼓励,神态更显激昂:“末将虽无仁勇可夸,但也绝非自贱之徒,求乞一刀一弓,为王师壮行杀贼!哪怕身死战阵,凭此一命敬告天下,河北人众绝非自甘堕落从贼,若是王命仁义相召,伧野自有坚贞烈骨群起而应!”

    其人话音刚落,余者也都纷纷起身继而下拜,大声呼应。

    谢艾见到这里,更觉这个王光实在是个人才,身为降将见风使舵只是一端,而眼下这番说辞,更是俨然将自己摆到一个仁义的高位,小小将了自己一军。若是他不给与这王光武装乡勇的权力,彼此之间难免会生隔阂。

    不过且不说谢艾没有这样的权力,即便是有,也不可能被言语挤兑几句便无从应对。

    “王公等诸位乡贤,虽因胡乱而久绝王化,但仍能以仁义自标,胸怀壮烈,实在令人心生钦佩。若非眼下尚有仰诸位治乡安民,我真想即刻将诸位引荐于都督帐下,都督若能闻此乡音壮声,想必也会倍感欣慰!”

    谢艾讲到这里便是告诉这些人安心做好眼前,想要以组织乡勇为名获得武装力量,暂时还是不可能的。

    不过既然这些人有这方面的想法,谢艾便也没有完全回绝,吩咐人将此前都督让人送来的那些河北降书摆示在众人面前笑语道:“河北忠义之士良多,又何须以命为证。王师北上以来,多有乡老投书献诚,亟渴王师解救。只是军期自有定数,不能尽从乡情。诸位拳拳助义,优势长居此乡,深悉民情,我想请你们对这些乡众稍作慰问,请他们稍安勿躁,得救之期未远。”

    众人将这些书信稍作分拣,在看到那些落款名号之后,一时间心情也是惊诧不已。这些书信中,所涉名号二三十个,几乎占了邺地有名号的军头的一半还要多!其中甚至不乏河间邢氏、广平游氏、阳平张氏这样的豪武大宗,单单这些豪宗,他们所掌握和影响的邺地军队,便达数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