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知道他低估了州县及地方宗族压迫盘剥之下,民生疾困所酝酿着的危机了。

    现在他却可以去设想官家南逃时,为何会发生大寇堵塞道路这种事发生了。

    说到底官家被迫放弃汴京南逃,并非骤然之间发生的。

    在此之前西面或北边的防御必然被蛮敌摧枯拉朽般摧毁。

    在此之前,汴京附近所组织的防御也必然遭受到重挫。

    这也意味着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在此之前,必然被削弱到极点。

    而地方又早就酝酿如此严重的危机,那些不甘雌伏的贼酋寇首,心里又没有什么家国大义,趁势而起,短时间内聚拢上万乃至数万兵马,现在看桐柏山里的局势恶化之速,还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吗?

    他之前以为天下正值承平之年,却没有想到微澜早起……

    “你在想什么?”王禀毕竟有些年纪,从陡峭的简易木梯爬上三丈余高的望楼,微微喘着气,见徐怀皱着眉头眺望远方,有着他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沉重神色,禁不住问道。

    “赤扈人在阴山南北崛起已有三十年之久,此时甚至都已经大规模蚕食党项人、契丹人所控制的北部边地——我在想啊,要是官家受蔡铤等人唆使,贪驱虎吞狼之利,决意与赤扈人联手攻伐北燕,大越一定会招来惨烈大祸乃至亡国之恨啊!”徐怀感慨道。

    联伐之事,乃是当朝中枢最为机密之事,通常来说,王禀即便被贬也不会对外吐露这些事。

    不过,徐怀在他眼里已非常人。

    这段时间来,徐怀除了抵挡贼军进攻淮源外,主要时间要么拿乡营将卒磨砺武技,要么就找王禀请教朝堂及天下局势。

    王禀此时对徐怀也不会再有什么保留,甚至将他主要因为反对联兵伐燕之事被贬出汴京等诸多密辛悉数相告。

    徐怀此时对建和元年即将到来的惨烈大祸因何所致,怎么可能还会有疑问?

    王禀微微一怔。

    他是担忧朝廷贪驱虎吞狼而狼灭虎存,终致反噬之患,但事态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他这时也不好判断。

    所以他才想着要是不幸横死桐柏山,便请卢雄到漠北草原走一趟,实地看一看赤扈人在北地崛起的形势,以便多少能给朝中提供些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