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主卧门打开着,傅立康坐在客厅茶几沙发上。桌上简单放着几个菜,跟一瓶喝了一半的酒。

    韩东看了他一眼,径赶往主卧方向。走到门边,脚步自然变轻。

    床上,江文蓉搭着被子,正在睡觉。安详,平静。

    可记忆中那张不乏红润的面孔,瘦到将颚骨突出。一道道皱纹,像刀子一样刻在脸上,也刻在了韩东心上。

    头部是光着的,手术留下的创口骇人。

    韩东呆站原地,难以将这个看上去快油尽灯枯的老太太跟记忆里那个慈祥,富态,说话轻声细语又条理分明的江文蓉联系在一起。

    视线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快消散的往事。

    每一次受伤,每一次住院,身边照顾的人全部都是她。

    他要退役,她赞同支持。他跟哪个女孩走的近,她天天催着他带回来看。他跟傅立康争执,争吵。她每次都把傅立康挤兑的摔门而出……

    所有的话,心事,烦恼,快乐。

    韩东全部可以跟她倾诉。

    她陪着傅立康担惊受怕半辈子,对所有人都抱着善意。到了该安心养老的年龄……可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以后怎么办?

    费力走到了床边,他想用手碰碰她,整条手臂都重若千钧。他立足不定,扶着床沿蹲在了地上。

    很长很长时间,肩膀被人压住了。

    韩东条件反射的拨开,起身直视着他身后的傅立康。满肚子的怒火,在瞧见对方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后,再难多说哪怕一句质问的话。

    两个男人对视。

    傅立康猜到韩东怒从何来,再次伸手在韩东肩上拍了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你江阿姨不想给你添麻烦,不让说。再则,多一个你,多一个担心的。对你江阿姨的身体,起不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