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这废驿荒院中蓦地亮起一抹凄艳的光,入眼是笼罩着若有若无的云烟的红!

    然后,荆三娘闪电般的飞起,竟是那抢先攻入三名皂衣宦者身形之中。那当先的皂衣宦者见此惊变,右掌挥出,直拍荆三娘肩头而去,荆三娘竟是避都不避任由那一掌击在左肩之上,便听得‘腾’的一声响,但荆三娘却是振势而上,这泉下忘川武学之术本就诡异多变,此时荆三娘身形不退反进,却似鬼魅夜行,在三名皂衣宦者看来竟似恍然非人。

    这时便听仇师良急忙叫道“你三人快退,这是当年息大娘所创的近身搏杀之术,她这是要玉石俱焚!”

    其实正如仇师良所言,荆三娘如此做法正是诱敌之计,要知这三名皂衣宦者虽是出身云烟浩渺,可当年修习之时便是心有旁骛,三人一心所求乃是盗取《天地珠囊经纬图》求的荣华富贵,所修时日有短,所修大多是合击之术,荆三娘此时所作便是要直至死的而后生,她要赌这三人的击技多在合力之上,而此术的缺点便是不利于近身搏杀。

    听到仇师良的警告,但三人此时要退已然来不及,荆三娘右手一翻衣袖一甩,右手里出现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这刀身长短不足半尺,一刀斩向其中一人胸口,所谓‘红袖斩相思‘,这一刀之变化全在秀女衣袖之间,出刀之时全无征兆。三名皂衣宦者素来练得就是合击之术,见此变故余下两人各出一掌,竟是要以两人之力白手破刃,但荆三娘却是视若无睹,冷冷一笑,喃喃道“红颜不堪老,相思斩韶华,且看这一刀‘烟花易冷’如何!“见余下左右两人手掌拍刃而来,荆三娘右脚却是向着当先之人膝盖一踢,借着一触之势从他头顶翻过,然后双手一错,竟是将右手上的刀交刀左手指上,便听得’咄‘的一声,当先那中年皂衣宦者一声惨叫,夜色中他的一条臂膀竟是飞出几丈远。

    此一刀诡谲凄厉如斯,荆三娘竟似在三人围杀之中一刀卸下当先的皂衣宦者臂膀。三名皂衣宦者还未反应过来,边听荆三娘又道一声“幽兰冷如露,岁月忽已晚,再试我第二刀‘美人迟暮’。若说方才一刀断人一臂的是凄艳的凌厉之斩,那么这一刀就是沛然不可御的刺,便如女子一般,芳华正盛之时是那烟花之绚烂,但任你如何曾经明艳,最归于迟暮,那就像是一根刺,大凡女子谁也不能躲开这迟暮之刺。

    这短小的刀锋之上竟似映出荆三娘的办张绝美的脸庞,这张脸竟是泛起略带冷酷的笑。此时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刀锋之上还带着微热的鲜血,只见荆三娘身影如魅,三人之中是一声惨叫,那一柄小刀竟自从一人喉咙之间透了出来,片刻之间这攻守之势已易。

    那被断去一臂的皂衣宦者才猛然醒悟过来,不由得大叫“仇公公,此时你还不援手,可是要见我兄弟三人俱都殒命不成。”

    仇师良见此惊变也不得不出手,一出手便是‘浸寒六式’第二式——飞云舞冷碎寒宵。手中冰剑离手之后竟是碎剑化为冰屑点点,朝着荆三娘而去。此时荆三娘手中之刀已是斩向第三人,一刀直斩来人腰际,血溅三尺已然入肉,却是猛的吐出一口血来,可这时背后一冷,荆三娘竟是不避不移,然后转过头对着仇师良笑道“原来你还是会为那明霞宫中女子杀我的,到底是我高看了你!”也不再进招而是一脚将人踢飞。

    漫天冰片碎屑像是银珠舞当空,更是引动一地霜雪之色,这是仇师良脸上却是一变,他此时才知其实荆三娘那一番施为早已力竭,此时断无可能避开自己这招,可此时为时已晚,不由得大喊一声‘思妍!‘这时却听一声弦音之响,这一招之威竟似不再荆三娘撩弦之下,沛然劲力竟是半路而至,瞬间将仇师良冰剑所画漫天冰雨化为粉末,而着一弦竟是方才荆三娘脱手而出的‘息红泪’所发。

    而撩弦之人竟是——明璇!

    伴随着这一弦之响,这废驿荒院上空竟是突然之间电闪滚滚不休,天空之上更是落雷无数,那被断去一臂的皂衣宦者惊声道“风云…相佐、天雷…相伴,这时…这是魂器认主之景,原来…原来这小女孩才是天地五音中‘息红泪’命定之主,仇公公快…快夺下她手中‘息红泪’”

    这等异象便是荆三娘手执‘息红泪‘多年也未曾见过之情景。她虽是曾听息大娘说过这‘息红泪’乃是泉下忘川神兵之一,但跟随大娘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等异事,这时只见明璇将‘息红泪’抱在怀中,全身上下竟是被包裹在流华异彩的光芒之中,就在众人眼中,这废驿荒院万事万物竟都如静止一般,犹如仙境降世,在那少女周围五彩光华闪耀不休。

    仇师良看着低着头的少女,此时却是一步也迈不开,再这光里他看到了威严,这等情形他只在明霞宫宫主身上见过一次,这时那正值少艾之龄的少女明璇,却是突然抬头,看着眼前众人道“萤火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这说话之间的语气竟是变作另外一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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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夜色已深,稷下学海数部所在的天机阁中却是灯火未息,此时楚天手执一卷书册正自看的入神,虽然是稷下学海六部执令之中的最年轻之人,可凭着衍生于儒门经典《易经》的数术之学,楚天也被认为是六执令之中的最神秘的一位,不为别的只因为十多年来甚少有人见过楚天出手,甚至胤国儒门暗地里有人对楚天继任数部执令颇有微词,认为当年为‘九幽冥主’顾寒泉所伤,楚天其实已然是半个废人。而他能坐上数部执令之位,多赖数部前任执令号称‘易以知命’的方子衍提携,因此胤国儒门之外,常有人认为现任的学海六执令之中楚天其实是最弱的一个。而自从楚天掌天机阁以来数部的处事低调也似乎印证了这种传闻。

    直到五年之前,与蔺无咎同列儒门四大巨擘之中的嘉禾禄地之主程临渊,在造访稷下学海数部之时和楚天手谈三局,此三局胜负不为外人知,可临出天机阁之时程临渊却叹息道“若能再有十年时间,楚天当可为儒门数术之学方一异彩!”而在儒门四大巨擘之中,秩总蔺无咎号称‘笔墨春秋、四时无咎’,京华卫龙头李胜峰号称‘武儒之首、极天一峰’、而扬州君子风之主程延亭号称‘东庑君子、德风洗墨’,而说起程临渊之称却是常道‘千古寻圣贤、临渊俯沧海’,此处沧海二字便是指整个胤国儒门,而‘临渊俯沧海’这句并非是指程临渊已然高出另外三人多少,而是说程临渊眼光、见识却是冠绝儒门。至此之后胤国儒门之中对于楚天的质疑、猜测之声这才减少。

    此时楚天却是喃喃自语道“盛年不重来,一日再难晨。这人之一世又能哪来那么多的十年可期!”言语之中带着无奈,可那最后的‘可期’二字却是带出少年人才有的倔强之色,轻咳数声复有言道“当年之事过去已有十五年,本以为这沉疴痼疾之下,也值得隐忍下去,可如今‘配水剑法’再现学海,这是不是商哥你所说的那个契机!”当年为追商恨雨遭‘九幽冥主’顾寒泉所伤,至那以后再回到学海,楚天便潜居天机阁中不理外事,稷下学海中人皆以为楚天是伤怀于商恨雨叛逆之事,更兼之身患残疾之顾,殊不知自那日以后楚天的心理都藏着一个秘密,而这潜藏在心里的秘密其实比这身上的疾病更让他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