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冤孽。世人越是尊他敬他,誉昼苍为神佛,朝夜越是心里痒痒。

    年少时,他自己活泼爱闹,歪点子多,片刻也闲不住,满山遍野地撵狗摸鱼收小弟,忙着当山大王,对这位一战成名的少年神佛十分好奇,明明也不比他大几岁,怎么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就活成一尊佛神了呢?

    朝夜以己度人,坚决无法相信人活于世,不爱吃不爱喝不爱玩不爱闹,过得比苦行僧还苦,每天除了斩妖除魔,就是拯救苍生,即使被尊为天地,高高在上地作为一尊神佛,俯瞰众生,却无七情六欲、亲朋好友,冷冰冰的孤零零的,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就很离谱。简直就是在明摆着诱惑他去祸害祸害。前世就攒了一堆办法惹惹他,逗逗他,随时准备大显身手,剥掉他半神半佛的面具。可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始终没成。

    那名年轻修士又惊又怒,语气颤抖:“不不不许对半神半佛大不敬!”

    朝夜挑眉:“这样就算大不敬啦?”

    他抬起手指,掠过花轿喜气洋洋的大红绸缎,明艳缠绵,心中一动:“这顶花轿……”

    花轿一向是情爱羁绊的象征,和圣洁无暇的半神半佛简直绝配!朝夜托腮笑道:“你们说,要是我把半神半佛塞进花轿,喊他新娘子,亵渎亵渎他,不知他会露出什么表情给我看?”

    众名修士眼前都有点发黑。一名年轻修士道:“你没听到我们刚才说什么吗?半神半佛无情无欲,根本没有爱欲之心!”

    朝夜心想,你才对半神半佛大不敬!我可没说他有爱欲之心,我是看他有没有嗔怒之心。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嘴上却笑道:“什么无情无欲巴拉巴拉万般皆无,那是对你们!对我当然深情重欲啦!再说,半神半佛东渡十三恶城之前,不是每年七夕都会来歪脖子桃花树下吗……”

    一名修士愤怒打断:“什么歪脖子树,是圣树!”

    朝夜哈哈大笑:“圣树,圣树。还有童谣传唱:鹊仙镇上鹊仙桥,鹊仙桥边有桃花,桃花树下坐神佛,神佛静候有缘人。举世皆知,他每年都会在这里等三天,是不是?你们猜,他在等谁?”

    众修哑然,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株歪脖子桃花树。此般美景,极为著名。

    微风拂过,桃花一点一点水面,荡起圈圈涟漪,鹊桥映水,波光粼粼,如若银河,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名年轻男子静坐在溪水之边、桃花树下,雪衣飘飘,面对银河,脸如冰玉,默默不语。他目盯溪水,不时仰首看看头顶的满树桃花,偶有片片桃花飘落,拂在他的身上。

    静寂之后,紫衣仙子道:“……确有此事,绝非秘密。圣树是半神半佛入世的数年间,唯一有过人情味的行为。唯有每年七夕,都在这株桃花树下等三天,年年不辍,日夜不离。”

    那少女道:“半神半佛一向高深叵测,行踪成谜,见他一面,难如登天。于是每逢七夕,四海九州都有修士赶赴此地,或为请教剑法、或为看他一眼。第三年的七夕,有一个仙子壮着胆子问:‘半神半佛,于此间作何?’半神半佛答了两字:‘等人。’”

    紫衣仙子道:“半神半佛心无万物,众生平等,从未有过桃花逸闻,没有任何可供八卦的谈资。世人如获至宝,对他的这个行为自发编著了许多浪漫传说……有人说,这株桃花树即将凝成精魅,化身一尊桃花美人;有人说,半神半佛乘船路过鹊桥,从树上接到过一位美人,惹动半神半佛凡心。若真是如此,那该是怎样的妖孽祸水啊。”

    一名年轻修士道:“哼,我可没有相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