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佩刀白鹿

    大野坪距长安城三十里外,原先是江南道旁一片杂草丛生的广阔野地,既无豫州初秋时节的十里芦苇荡,也无扬州三月时节的莺飞草长。更无甚令人流连忘返的靓丽景色,亦无人问津。可眼下不同,这片在仙人大战后面目苍夷的野地竟人潮涌动,一日之内可迎来数十波游人莅临。引来长安城内不少贩夫走卒跋山涉水不畏险阻而来,不过几日就赚的钵满盆满。

    “如今连块野地也有名号咯,叫劳什子仙人迹。”

    南城门口,破旧小面摊孤伶伶的支立着,面摊老板是个皱纹比面粗的老翁,眼神似乎也不太好,烫面的时候似是觉着份量不够,时不时往里加两根。老翁手脚还算麻利,许是今日生意冷清,在把面盛好后,老翁迟疑了一会儿往面上窝了个色泽金黄的煎蛋,而后满意的将面端给了小摊上唯一的年轻食客。

    这年轻客人一袭青衫,样貌雌雄莫辨,扬起嘴角时一双丹凤眼弯弯尤其好看。

    “老人家,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年轻客人从旧竹筒里拈出一双筷箸,在老旧的已成土黄色的桌面上顿了两下。

    世人都说,长安城里非富即贵,衣食住行礼皆有无数讲究。这般不经意的小习惯,叫老翁看了倍生亲近,左右瞧过一眼,往日人声鼎沸的街道今日也轻减了一半,老翁理着拢起的麻衣袖子在年轻客人对面坐下,似打开了话匣子,缓缓道:“这长安城呐,莫说老朽,得有半数多人算不得地道的长安人,只不过啊那些春秋末年遗留下来的门阀士族在此扎根的多,各自都带着家乡口音,却又说自己的口音才是最地道的。而那些真正在长安土生土长的人多半不知道自己才是原来的主儿,权势比不过,拳头硬不过,就只能低着头夹着尾巴承认。诶,这位客官是初来长安吧?”

    年轻客人吸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面,笑盈盈道:“正是,这不才进城,肚子饿的不行,便寻到了您的面摊。”

    “那可是从江南道而来?”老翁直起了佝偻的身子。

    年轻客人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面。

    老翁的面容瞬时光彩焕发,浑浊的眸子里透着神往,又问道:“可路过了那仙人迹?当真像他们形容的那般,十里黑土寸草不生?还有个十来丈深不见底的大坑?”

    年轻客人有些哭笑不得,埋头吃光了碗里的面,还很给面子的喝光了汤,一脸满足的放下空碗,叹了口愉悦的气,笑道:“老人家就这么想见神仙?”

    卖面老翁毫不掩饰的大笑道:“长安城里什么富贾权贵老朽没见过,到底都是凡夫俗子,谁又不想见一见仙人?”

    “也罢。”

    年轻客人站起身,退后两步,理了理身上青衫,朝老翁作揖一拜,道:“多谢老人家,李长安去也。”

    话音未落,老翁只觉眼前一晃,那年轻客人便凭空消失不见了。老翁呆愣了良久,气的拍桌笑骂道:“神仙了不起啊!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过哪路神仙吃面不给钱的!”

    过路人投来异样目光,老翁也浑然不觉,只是看着那只空碗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春秋女魔头李长安?哪有这般待人亲和的魔头?不过是个见老朽糊涂就来骗吃骗喝的年轻后生罢了。

    吃完霸王餐的李长安信步往御街去,沿途路过一些高楼门坊便停下脚步观望两眼。在走到东门坊时有一顶红绸大轿迎面而来,抬轿的轿夫各个身形壮硕做扈从打扮,装束统一。想来是哪家高庭贵门的千金大小姐,李长安伫立在路边,让轿子先行。恰巧,轿帘掀起一角,里头的女子与李长安四目相交,只一瞬,便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