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万籁俱静,就连那磨人的笛声也消失了,整个红枫林陷入一片死寂,似乎是在静待着什么人出现。

    顾长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苏勇,与慕容形成了背靠背的姿势。就在他们屏住呼吸,想要往红枫林深处走去的时,他们听见了笑声。一声轻笑,带着三分肆意,七分嘲讽。

    剑,被顾长风紧握着,目光却透过红枫林里的那些枫树落到了一道橘红色的影子上。待那道影子近了,才看出那是个年纪在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却面容苍白。在他手里,还握着一只玉笛,刚刚那些难听的笛音似乎就是从这只玉笛里吹奏出来的。

    “唐伯庸?”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年轻男子低垂眉目:“没错,我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个杀人凶手唐伯庸。”

    “你怎么可能是唐伯庸?”慕容看着那张几乎与自己同样年轻的面孔:“依着那些传说,这个唐伯庸怎么着也得四十好几了。”

    “我有那么老吗?”唐伯庸抬眉看了慕容一眼,握着玉笛直接坐到了地上:“你们以为我被唐家人赶出来的时候是多大年纪?十八九岁,还是二八十九岁。”

    “怎么着也得二十岁左右吧。”慕容看着坐在地上的唐伯庸。

    “十二岁,准确地说,我唐伯庸被唐家那些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的混账驱赶出唐家时,还不到十二岁。”

    “怎么可能?那些江湖传言说……说唐伯庸之所以被唐家逐出家门,是因为他品行不端,喜欢研习邪术。”

    “呵。”唐伯庸轻笑一声:“什么叫品行不端,什么叫喜欢研习邪术,这些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吗?还不是经由他们的嘴巴说出来的。是,他们是唐家,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家,他们说什么,外头那些人自然也就信什么。我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说出的话,有人会信吗?”

    “傀儡呢?傀儡杀手总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吧。”慕容指着躺在地上的苏勇:“这还不是邪术吗?”

    “是邪术又能怎么样?”唐伯庸反问:“这些傀儡杀手是我出了唐家之后才想到的。为什么?因为我需要自保。你们以为唐家人只是将我赶出来吗?不,他们是想要我死,想要我像条野狗一样的死在外头。可惜我命大,我没死,于是他们就派人暗中追杀我。我虽然聪明,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武功稀松,力量有限,我若是不走些捷径,你们还能看到现在的我吗?”

    “好端端的,唐家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你不姓唐吗?你不是他们唐家的人吗?”

    “为什么追杀我?”唐伯庸把玩着手里的玉笛:“问得好,那个时候我也是这么问自己的,可直到我被迫创立通神教,且通过那些教众查找到真相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唐家人。”

    唐伯庸歪着头,将手肘搁在腿上,就那么看着慕容和顾长风。

    “你们都是各自府里的嫡长子,生来就是备受宠爱的,哪里晓得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日常都是如何度日的。外间传言,说我唐伯庸只是唐家旁支生下的孩子,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并非旁支,而是庶出,我娘是唐怀正的小妾,出身特别不好的那种。若我天生鲁钝,或许唐家还能容下我,可偏偏我天资聪颖,超过嫡出的那个蠢货不知道多少倍。唐怀正的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子,唐家又得罪不起那位亲家,于是乎,只能让我们母子开刀。你们以为我娘亲是怎么死的?是被唐家活活给逼死的。毒药、断刃、白绫,我娘亲只能选择其一,根本没有活路。”

    唐伯庸抬头望天:“我娘亲以为,只要她死了,我就能在唐家好好活着。我娘亲以为,只要她死了,唐怀正那个混蛋就能看在往日与她的夫妻情面上,多多看护我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可事实上,他都没等到我娘亲的尸身被扔到城外的乱葬岗里就迫不及待的出去寻欢作乐了。我知道我娘亲想要我活着,于是我把自己变成聋子,哑巴,笨蛋,卑微地在唐府那座深宅大院里讨口饭吃,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容不下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是我的错吗?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相信我娘根本不愿意做人家的小妾,我也不愿意成为他们唐家的庶子。可我根本没有选择自己出生的机会,我更没有办法选择让自己成为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