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了荣姐姐,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如何。几次问过老家的人,都说她好几年没回来了,只知道她和老公在济南的某个菜市场卖菜。窗外的柳枝有鹅黄转成了金绿,细长的翠柳在柔风中轻轻摇摆,宛如一群绿色的小姑娘在轻歌曼舞,一丝丝,一丛丛,恰似华尔兹跳动的音符。

    童年的这段日子是我们的天堂。脱去了厚厚的棉袄,大人们像不忍心一下看我们变苗条了一样,依然在我们身上驮着一层棉裤,因为那时我们农村的孩子没有毛衣毛裤,脱了棉衣就穿两层布做的夹衣。看吧,满大街的孩子,都是上面小夹袄,下面穿棉裤,一个个跑的满头大汗。虽然吱吱歪歪的,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却都一个个健康快乐。

    荣姐姐却是一个快乐最少的人,她不像我们有好几套棉衣,随着气温升降更换,她只有一套厚厚的硬硬的。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很多孩子都穿上了薄棉衣,荣姐姐却冷的缩成一团。有阳光的日子,是她最好的时光。她总是不停的跑着,我跟不上她,满头大汗的站在那儿,生气的跟她说:“不跟你玩了!”

    她这才意识到我和她的不同,“你出汗了?”

    “嗯!”我嘟起嘴吧,“你干嘛整天跑呀跑的?”

    她回到我面前,仍然不停的跺着脚,“跑跑暖和,你不冷吗?”

    “我热!”

    “那我围着你跑。”

    到了初春,天气乍寒乍暖,热的时候她就脱下棉袄,上面只穿一件小褂,头上冒着热气,下面拖着厚厚的大棉裤,跑起来一拽一拽的,活像个胖的走不动的大鸭子,甚是难看,与杨柳春风的季节很不协调。

    到了初春,天气乍寒乍暖,热的时候她就脱下棉袄,上面只穿一件小褂,头上冒着热气,下面拖着厚厚的大棉裤,跑起来一拽一拽的,活像个胖的走不动的大鸭子,甚是难看,与杨柳春风的季节很不协调。夏天是荣姐姐最好的时光,光胳膊露腿怎么都行,而且满树满地都是吃的。

    有一年,玉米棒子刚结成,玉米粒还是一个个含浆的小水苞的时候,有一天中午,趁着大人睡午觉,她悄悄来叫我,说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俩来到村西的玉米地里,她说这片地里的玉米棒子特别好吃,很甜,我像看到了大堆糖果一样,跷起脚就去抓被绿衣服包裹的玉米,她一把抓住我,把我拉到了地里面,说在路边不行,让大人看见了会打我们的。

    我抓住玉米棒子,就向下拽,可怎么也掰不下来,荣姐姐帮我把玉米杆拉弯,我剥开翠绿的外衣,里面露出一粒粒珍珠般的玉米粒,我张嘴就咬,浓浓的玉米浆喷了我一嘴,味道怪怪的难吃极了,我一张嘴就吐了出来。荣姐姐趴上去啃了一口,也纳闷了,“怎么不好吃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地方,再找!”

    就这样她拉着我在玉米地里钻来钻去,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玉米。中午的玉米地里闷热极了,四周悄无声息,只有蛐蛐烦躁的叫上一两声,玉米叶像一排排军刀,划在满是汗水的脸上身上,刺刺剌剌的疼。

    我迷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害怕了,第一次置身于这密密的绿色屏障中,我大声哭起来,说什么也不再跟她去找甜玉米了。我大声哭着奶奶,希望奶奶把我从浓绿中救出去。荣姐姐却一点也不害怕,说等她找到了甜玉米,一定做上记号,再带我来。

    后来荣姐姐说她找到了甜玉米,她说中午如果忘了吃饭,玉米就是甜的了。我再也不敢去玉米地里了,因为一到那儿,就觉得周围有好多只眼睛盯着我。

    夏天的荣姐姐也有她的烦恼,或许是因为她不讲卫生,什么东西都吃,什么地方倒头就睡,她身上经常起疮。有时候背上一下起好几个,周围红红的,中间一个大包,慢慢的包头上变白了,破了,白脓和着血水不知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

    调皮的男孩子趁她不注意,在她疮上猛打一下,她就疼的坐在地上边哭边骂,她不敢和别人打,因为那样,她会挨更多的打,她能做的只有坐在地上哭、骂。很多家长都不让孩子和她玩,说是怕传上长疮。有人说她不该叫“小荣”,应该叫“小舍”,是一个仍在大街上没人管的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