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另一端,曲英霞也在和姜二娃摆龙门阵。她听马山雨说过姜二娃是大股东,从姜雄华那里晓得温泉也属搬迁范围,而且当哥的跟兄弟打过招呼,希望他带头搬走,二娃却没有答应。

    她以为自己能劝动姜二娃,这时她对姜二娃说:“二娃,我听你哥提到过温泉搬迁的事,说你还有一些想法。二娃,你哥他们外头人看着家大业大,其实是在为国家看摊子,干事也不容易。你不要为难他,早点搬走。”

    姜二娃一听,心头不高兴,说:“嫂子,你这话说得不好听,移民的事又不归他管,我能有啥为难他的地方?”

    曲英霞仗着跟姜二娃熟悉,摆出了嫂子的架势,加重了语气:“二娃,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不把地方腾出来,你哥他们的大坝往哪里建?”

    姜二娃用眼睃了一下那方跟王荣贵两口子说话的姜雄华,猜想他哥也是在跟两个人说搬迁的事,心想这曲英霞真是夫唱妻和,不愿意跟她争论,就敷衍道:“嫂子,我哥建大坝,你跟着着啥子急?再说,我也没有说不搬嘛!还得跟其他股东商量商量嘛。”

    曲英霞正色道:“二娃,国家的事情,是有法律条文的,温泉肯定是必须搬的。既然这样,早晚都得搬,你早点搬不就成了嘛。何必拖着赖着?”

    姜二娃看她一脸正经,反而不在意了,不慌不忙地说:“嫂子,看你话说的,啥叫赖着。我刚才就说了,那是国家的事,不要说你,就是我哥急也没用!事情没那么简单,抬起屁股就可以走。这补偿的事得谈好了,协议得签了,才能搬嘛。钱不够数,我们是不会搬的。”

    这时包间里的人,除了牛桂花还在专心吃,其他人都在各自摆龙门阵,气氛很是闹热。

    曲英霞看见沈娟和张济夫跟蔡构思摆得起劲,陡然来了精神,讲开了道理:“二娃,补偿款是按国家政策走,有关部门肯定也是经过测算的,够不够都是那个数。不是你想要多少就多少的,再说,啥叫够,啥叫不够?就像你当年遇到官司,对方漫天要价,能行吗?从法律的层面上讲,凡事都是要讲公平、公正的。只要是政策范围内的事,你哥可以帮你们打个招呼,之外的事,你们就不要让他为难,他也不会干。”

    姜二娃倒笑不笑地回答:“嫂子,我不懂啥子大道理,法律上的事我更不懂。不过,你既然说到凡事要公平、公正。我问你,补偿多少钱,上头说多少就多少,这公平吗?这补偿范围、补偿标准都由上头定,没有我们说话的份,这又公正吗?”

    “这……”曲英霞一时语塞。她不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讲道理,讲法律,她都能很轻易地说出一大套关于公平、公正的条条。但她明白,这一套对姜二娃不管用,在她跟姜二娃的接触中,像姜二娃这种私人老板有一个根本观点,认为国家也好、国企也好,与民企争利,亏的肯定是民企。于是,她想换个角度点拨对方:

    “二娃,你脑筋咋个不开窍啊!不要眼睛就盯着面前那点利益嘛。你哥管着这样大的工程,不说主要工程,就是辅助工程也多得很,今后随便给你一点干,不是啥子都有了嘛。这种事对你哥也不算啥难事,都不用他出面,下面的人就可以办了。”

    姜二娃看了曲英霞一眼,心说她也是从官场中泡出来的了,啥都明白。他在商海中扑腾多年,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弊,况且这层意思,马山早给他讲过。不过,他有自己的考虑,仍固执地回答:

    “嫂子,一码归一码。今后的事今后说,现在的事得现在说。你作不了我的主,也作不了我哥的主,我跟他之间要有事,我们会谈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二娃,我不是为你哥担心,他什么都损失不了。我是为你担心,你要老是这样硬扛着,后果不好,到时恐怕不像你想要的,你又何苦来?”

    “嫂子,我没啥好担心的。我姜二娃一根杠子起家,挣下的这份家产。钱对我并不重要,更没有乌纱帽顶在脑壳上,不像我哥是那个塘子中的人。嫂子,温泉搬迁的事,跟你也没关系,我们就不要为这事费脑筋了,免得伤了感情。”

    姜二娃说着站起身,表示不往下谈了,叔嫂之间的谈话,不欢而散。

    席间上的龙门阵还是闹热得很,没有利益争论,都是天下大事,都是风花雪月,南北趣闻、东西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