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山虽然不了解当地的律法,但来的路上,他也问过老管家,周家的做法不可取。如今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就算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像这种未及弱冠的男子,也是不能婚配的。可以定亲,但是让十几岁的孩子去伺候七十多的老人,不能按正常婚配算,不犯法,可说出去不好听。

    周夫人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怎么虐待他啦!我们也没卖他啊!谁家管教孩子不骂几句!倒是你啊唐大公子,跑到我们家里来无故挑衅,安的是什么心!”

    “当然是好心,”唐乐山大言不惭,“我先看看他身体怎么样了,等会儿再跟你们……”

    他话没说完,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唐乐山应声回头,一个瘦削的人影,从幽暗的门口走了出来。

    邢涟从小被姨母和姨丈苛待,身量比同龄人瘦小一些,穿的也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因为落了回水,衣服皱皱巴巴得半干不干,头发也一缕一缕地虬结在一起,整个人落拓又邋遢,跟路边的乞丐不遑多让。

    可是尽管如此,依旧难掩他惊人的美貌。

    他皮肤白得通透,双唇莹润殷红,高挺的鼻梁延伸出秀气的鼻尖,两只眼睛被浓密的睫毛衬得黑亮,配着的精巧的长眉,明艳逼人。也许是年纪尚小,这张脸还没有性别的区分,美得雌雄莫辨。

    唐乐山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跟邢涟相撞,邢涟眼里无喜无悲,平静地跟他对视着。

    唐乐山心狠狠一揪。

    不是因为邢涟的美貌,而是这个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年少的自己。

    唐乐山出生后,父母因为生意忙,把他扔在乡下被姥姥姥爷带。老人年纪大,带娃全靠直觉,管口饭就算不错了,亲戚邻居时而嘲笑他爸妈不要他,老人也跟着笑,只有小小的他诚惶诚恐。

    野蛮生长到上小学,唐乐山被父母接回城里。那时他才知道,父母在城里还生了个弟弟。

    跟弟弟比,在乡下长大的唐乐山灰头土脸,迟钝木讷,父母的注意力都放在弟弟身上,时常忽略唐乐山。

    唐乐山得不到父母的关注,在学校也融入不到集体,他性格孤僻,成绩垫底,老师跟父母的沟通,换来的只有父母的埋怨和责备,没人问他能不能适应快节奏的都市,没人问他能不能跟上学校的进度,他好像辜负了所有人,可他,明明只是个小学生。

    记忆的碎片只是一闪而过,唐乐山却像理解了邢涟。

    邢涟的平静,是经历过诸多失望,跟这个世界彻底决裂的状态。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