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在黑漆漆的深渊里坠呀坠,就像在坐一部永远不会到底的滑梯。

    他放声大叫,“救命啊,我要死啦,上帝呀,你在哪儿啊!”既害怕又无助的小老鼠心想自己这次死定了,“我的小儿子才断奶,我的胖婆娘还没坐完月子,我们一家老小八十几口子还都指望我呢!”

    可谁会管他呢?

    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深渊里回荡着乔治粗哑的叫声,它们先是被放大了,随后又被飞快地甩到了九霄云外,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深渊里有风,非常的猛烈,狂乱地呼啸着,好像随时都会把小老鼠吹飞。

    乔治想弄清风吹来的方向,却感觉自己就被裹在那风里。没有尽头的下坠还在持续着,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半个小时总该过去了吧,甚至可能更久——天哪,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记得有一次他穿过凯旋门底下的那根石柱,沿着深入地下的秘密通道爬进塞尔维乌斯剧场的时候,他还在入口处邂逅了一位埃及美女呢。

    那位美女长了一头拖地的乌黑长发,穿着轻薄的几乎透明的纱裙,身上散发着紫罗兰的芬芳气息,一只手里拿着芦苇和玫瑰花瓣编成的扇子,一只手里拖着条刚足月的小兔犬,气质高贵又典雅,真是迷死人呢!

    乔治当然知道她是谁——红遍地中海的女演员克洛拉斯,她的声音美妙得赛过夜莺,羞煞黄鹂。

    啊呀,怎么会想起她来了?乔治懊恼地敲了敲自个儿的胖脑袋,觉得实在莫名其妙。

    但思绪根本不听话,他又想起了以前总在浴场里打盹的一位元老,他肚子上的肉多极了,就像一挂挂瀑布那样往下垂,层层叠叠又无穷无尽的,就像这深渊——这一层深渊也许还连着另一层深渊,就像这一片黑暗之中也许还套着另一片更黑的黑暗。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主意:如果把柏拉图、凯撒和维吉尔同时丢到这深渊里来,他们三位各自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乔治不太了解哲学,军事对他来说同样是高深莫测的,至于诗嘛——诗人就是些整天“啊”来“啊”去,好像永远都在闹牙痛的家伙,最最烦人了!

    对,就该把他们丢到这深渊里来,乔治想听他们斗嘴,想看他们打架,想让他们争论不休——不管怎样,都好过像他现在这样,不停地往下掉呀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呀!

    慢慢的,深渊里好像有光了,虽然非常的微薄,但乔治觉得他能隐约看到些什么了。

    后来,那一点点的光开始在空气中显现,就像无数发光的微粒在汇聚,不知又过了多久,乔治终于能看到自己的身子了。于是,他抬头向四周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天哪,这座深渊竟是如此的巨大,简直无边无际。

    一时间,因为有了光,乔治喜悦极了,他激动得好想哭:“是谁这么好心呀,让这片光照了进来!”他大声欢呼着,回声传出了好远好远。

    他听着那回声,这才感觉到自己下落的速度放慢了——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乔治试着在空中踢了踢腿,他的身子竟有些往上反弹的迹象:“哇,也太神奇了吧!”